《闻先生的笼子》第17章


这上面纪录的是这些年我欠您的所有欠款和还款情况。”
“为什么?”闻盛突然道,他很少会打断别人说话,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不等佟童继续往后面说便插了这么一句。
“啊,也没什么…”佟童拿过那个本子,翻了几页,又把它放回了桌子上,“我就是不想欠您的钱。这么多年您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但是我不能平白享受这些,毕竟您也不是我爸,所以我想把您在我身上花的钱全都还清。”
“还清之后,我想…”佟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干脆和盘托出,“我想从这儿搬出去,自己出去单干,先做点小生意,再慢慢往大了做。现在我赚的钱已经快要还上所有欠款了,您再给我一年的时间。”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说出这些话,但今天他终于和闻盛委婉地说出:我要脱离你了——这没什么难的。
闻盛的脸白得更加厉害,他拿过桌子上的杯子,将剩下的水全都喝光了,举着杯子的手居然有些发抖。他按了按鼻梁,脸上的神色像是竭力克制着什么,再开口时声音像是木质的椅子划过地板,他问:“我对你不好吗?”
“您对我很好。”佟童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这么回答道。闻盛的脸色让他心里有些担忧,他觉得闻盛现在应该先去休息,但现在明显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闻盛一只手抵在上腹,捱过一阵痉挛,呼吸急促了起来。他像是没有听到佟童的回答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对你不好吗?”
佟童这次没再回话,他垂下眼睛,过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叫出了那个名字。
“学哲。”
闻盛的动作僵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佟童。
佟童看着闻盛一瞬间变了脸色,不由得笑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他对您是很重要的人吧。可惜——”
佟童上前一步,周身的气质一下子变了。他在闻盛面前一向是温顺的、乖巧的,但今天他却撕掉了这层外皮,露出里面一根根尖锐的刺来。
“我不是他。闻先生,您看清楚,我谁也不是,我就是我自己。”
佟童撕破脸后更无顾忌,他浑身绷得死紧,就像张满的弓,边说着,边又上前两步,在闻盛的桌前停下,俯下身去,将自己的脸凑到闻盛面前,好像生怕他看不清一样,他一字一顿郑重道:“不管您把我看作什么别的人也好,看成什么玩物也罢,我都是我自己。”
闻盛早已褪去血色的嘴唇颤抖着,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作佟童,然后扶着桌子缓慢地站了起来,和佟童平视着。佟童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他已经在闻盛面前退缩了太多次了,这一次他不会再后退一步,他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闻先生,别再自欺欺人了,请您看看清楚吧——我不是什么别的,我叫佟童,是一个自由的、完整的、独立的、真真正正的人!”
闻盛胸口剧烈地起伏两下,他从桌子上随便抓起一个东西便朝着佟童扔了过去,却完全失了准头,落在佟童脚边,炸开碎掉了。
佟童抿着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点想要躲避的意思都没有。他揭开了自己的皮,把里面血淋淋的伤口放在闻盛眼前给他看,这让他又耻辱又感觉疼得厉害。但只要闻盛心里哪怕有一点点地在意着他,他的这番话就都是在拿刀往闻盛胸口上捅,伤害一个在意你的人远比伤害一个陌生人容易,而伤害现在的闻盛也比伤害十年前的那个闻先生要容易的多。
终于说出了一直埋在心底的话,佟童只觉得自己痛得厉害,但却在这疼痛中又生出一种报复别人的卑劣的快感来。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为这样的自己感到任何得意或是羞耻,眼前一晃,竟是闻盛扶住桌子,然后支持不住一样,闭上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
佟童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在闻盛头磕在椅子上之前接住了他。只见闻盛紧锁着眉头,一张脸比纸还要苍白,佟童抱住闻盛的半个身子,无论怎么叫他,怀里的人都没有一点反应。佟童握住闻盛的手,只觉这手凉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们挑战的是——受一口气没上来死掉了,于是本文完…
【摊手】
第19章 第十九章
闻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第二眼就是佟童。
佟童搬了椅子坐在闻盛床头,既没看手机也没看书,就是盯着闻盛的脸出神。闻盛刚一睁开眼睛他就看到了,佟童忙起身,托起闻盛的脑袋,在下面垫了个枕头,又接了杯温水给他,低声道:“你醒啦?喝点水吧。”
他就像闻盛和别人夸奖的那样,乖巧、听话,尽职尽责地照顾着他,就好像照顾着那些个晚上因为醉酒而不适的人。
闻盛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你嘴角…怎么弄的?”
佟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手指刚一摸上去便觉出一阵刺痛,不过伤口已经凝固了,倒不至于再摸到一手的血。
佟童坐回床边,把水喂给闻盛喝了,不在意道:“没事,就是我刚才自己不小心磕的。”
“谁打的?”闻盛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弱,但是说话的口气依旧是不容置疑的。
“上次吃饭见过一次的那个林叔打的。”佟童把杯子放到一边,不再隐瞒。
“林浩?”
“嗯,对。”
闻盛闭上了眼睛,没再问下去。佟童也不指望着闻盛能替自己出气或是怎样,毕竟他和林浩才是多少年的老友,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而自己在闻盛眼里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而存在着的,到现在也没有个定论,不仅他看不出来,恐怕闻盛自己都还不知道。
佟童到现在想起林浩对他说的话,还觉得好像就回响在耳边。林浩怒气冲冲地朝他大步走来,黑色的大衣在身后翻滚着,好像暴雨前的乌云,他走到自己面前,面目因为愤怒而扭曲着,死死地盯着自己,然后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说:“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闻盛养的一条狗罢了,你自己要是不知好歹,你看着,你前脚出了这个医院,我后脚就弄死你。”
佟童被他扯着衣领,听了这话,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一般。他最恨的便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这样如同看着蝼蚁一样的眼神,好像一瞬间便勾起了他心底压抑着的、翻滚着的屈辱和不平。他两只手都攥起了拳头,浑身每一寸的肌肉都紧绷着,连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紧紧地抓着鞋底。佟童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着,他几乎要一拳砸在眼前这个人的脸上,用拳头狠狠地将他掀翻在地,骑在他身上,把他死死地压在地上狠狠地打一顿,让他为这样地羞辱自己而付出代价。
但是他没有,因为他知道,林浩不是一个人,他代表的是一整个林氏,甚至是他背后的那个由不知道多少个商业巨擘组成的错综复杂的小圈子。他今天还击了林浩,可以,他为自己出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便不是他所能承受的了,这世间总有许多不能靠拳脚解决的问题。
从来没有人教,但佟童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无师自通了这种忍辱负重的圆滑。他掰开林浩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然后整整衣服,神色平静地说:“林叔,您说笑了,我是人,不是狗。”
似乎是没想到他这样回答,林浩像是看傻子一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进到了闻盛的病房里。不过那时闻盛还没有醒,他身上事情又多,于是只待了一会儿,又对佟童撂下几句狠话便走了。
佟童照单全收。
“你的那个笔记本,再拿来我看看。”闻盛突然又出声,佟童愣了一下,一只脚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犹豫片刻,还是从兜里又掏出了那个本子。
闻盛见他果然随身携带,眼神黯了黯。他接过本子,翻开到最后一页,那里面比他之前看时果然新增了一条,是被他打碎的那件古玩的价钱。
他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很累,特别累,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愤怒多些,还是难过多些。
过了一会儿,闻盛突然开口道:“佟童,你怎么看我收…我把你养在身边的这几年?”
佟童脸上挂着点笑,那点笑容就像把床单挂在墙上一样和背景格格不入,他替闻盛掖了掖被子,轻声回答道:“我一直很感激您在我这么困难的时候帮助我和母亲摆脱困境,替我垫付了医药费,还供我读书,养育我这么多年。”
闻盛嗤笑了一声,逼视着佟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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