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久如许》第23章


“程汶!”陆江燃身子一僵,虽然嘴上语气强硬,却并没有动手推他。后肩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但理智却逼迫着他说出残忍的话:“其实像我这样当老师的,很清楚被人的依恋的感觉。就像上次那个女孩子苏冰雪,就是因为前一阵跟我告白被拒绝,才一时生气,拍了我和萌萌的照片发上网的。”
“我明白。因为你的沉静和强大,还有冷漠外表下的温柔,真的很吸引人。”
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低沉的语音敲击着他的耳膜,陆江燃的耳朵已经变成了火烧云一样的颜色。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却是平淡的:“可是程汶,你知道这不是爱。”
“对我来说,我确定我陷入的是爱情。”程汶知道自己这么做明摆着是欺他身上有伤,可算是十足的小人做法。可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双臂得寸进尺地用力收紧,将人紧紧搂进怀里,把下巴搁在他没有受伤的右侧肩膀上:“哥,别推开我。让我抱抱你。”
他淡定而坚决得让陆江燃觉得他并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他再也保持不了那种平淡的语气,只能努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震动,用微颤的声音继续说下去:“我的意思是,你是个成年人了,要对自己负责任。你不是在看《伊豆的舞女》么?‘初识爱情在这样年轻的年纪,在这样如梦似幻的山里,就注定这是一场足以铭记但是却不可能结果的感情。’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也许孤单、也许迷茫,但绝对不要轻易去俯视深渊。”
身后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凌乱,程汶像是寒夜里的旅人寻求一丝温暖似的,贴近了陆江燃的颈侧,急促地呼吸着。过了许久,方才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在他耳边道:“握着你的手、贴着你的身体、仰慕着你的灵魂,如果这就是你说的深渊,那我不止凝视,更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陆江燃给学生上课时候咳唾成珠的口才此刻在这个执拗的年轻人面前毫无用武之地,他的眼角泛红、喉咙干哑,拿着啤酒罐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着:“程汶!你少来招我!”
“江燃……”程汶埋首在他颈窝里,动情地呢喃着,“我是年轻、也没什么本事,但我会加倍努力,竭尽所能来保护你。江燃……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爱你吗?”
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程汶忽然放开了他,轻轻地、带着一些委屈的味道恳求:“别说话,哥。你别急着回答我,好吗?”
陆江燃长长吐出一口气,伸手合上落地窗的窗帘:“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第二十九章 想你了
次日一早,陆江燃到底还是开车去机场送了程汶。
机场或许是这个世界上见证了最多生离死别的地方。在嘈杂的广播里、在汹涌的人潮中,人们旁若无人地哭、笑、吵架、拥抱、接吻。
行李箱里满满当当都是给老家亲戚带的礼物和土特产,简直算得上衣锦还乡的现代楷模。陆江燃伤还没好,程汶更加舍不得他提东西,最后还是自己两手各提着一个巨大的拉杆箱,背上还背着个登山包。
他们到得迟,并没有太多惜别缠绵的时间。程汶只来得及把陆江燃搂进怀里,在他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就匆匆进了安检口。
小土狗富贵最终和1302的钥匙一起,留在了陆江燃的家里。
陆江燃前后花了近一周的时间,把本科生的课程论文看完了。今年他开设的两门课中,“大学语文”是针对全校学生的公共选修课,“世界文学史”则是文学系大二学生的专业必修课。几百份论文看下来,他发现学生整体的思维一届比一届活跃,但语文功底却一届不如一届。而与之相反,文学系的学生则是勤勉踏实有余,创新精神不足,这种不平衡着实让人困惑。
除夕前一夜,他终于抽出空来,去医院把背上缝的针拆了线。新生的肌肉和皮肤组织让他很不习惯,总感觉背上麻麻痒痒的,又不能抓挠。
有个眉眼水灵的小护士悄悄告诉他,用蜂蜜水擦拭伤口,可以促进愈合、淡化疤痕。他只是笑笑答应了,并没有往心里去。毕竟作为一个独居男人,且不说他自己要用棉棒去碰背上的伤口实在勉强,单说这种做法听起来有些过于爱美的嫌疑,他也不愿意去做——或许程汶在的话,会督促他每天老老实实照做的吧。
想到程汶,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踏实。
自从秋日的某一天,那个英俊的年轻人冒冒失失地闯进13楼起,他这些年来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心里便有了对方的影子。
说对他没有好感显然是假的,但陆江燃也有他自己的顾虑——他幼年经历家庭离散,性向又属于少部分人群,本来就很难放开自己去接受一段亲密关系。相处那么久以来,他能感觉到程汶做事的决心和勇气,以及他身上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巨大能量。如果程汶下定决心要开始一段恋爱关系,他一定会将它做到极致,这是陆江燃所害怕的,也使是他这一辈子从没有遇到过的。
此前他经历的感情,要么是作为被仰慕、被依恋的对象而存在;要么是两个成年人因为寂寞而偶尔相交的平淡轨迹。对于前者,因为有了陆灵犀这个从小跟在身边的妹妹,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对于后者,他也从不会敞开心扉,和对方靠得太近。
但是不论如何,要他下定决心放弃程汶给他带来的感动和温度,他又自私地不愿意放手。
年三十那天,他带着陆灵犀一起到窦吟中夫妇家里去拜年。
窦家老两口原本生有一儿一女。现在女儿全家人早就迁居澳洲,儿子单身一人在欧洲各国奔波,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这次过年也不例外,家里只有老两口孤孤单单的。
陆江燃帮忙挂起了春联,又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陆灵犀则帮助师母做菜、包饺子,四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过晚饭,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的时候,程汶就打了视频电话过来。他先是有礼貌地问候了窦家二老,随后张口说了一大串吉祥话,逗得老两口心花怒放,乐得合不拢嘴。
陆灵犀一面看电视吃零食,一面把自家哥哥和程汶一起拉进了一个三人微信群,群名称就叫“苟富贵,勿相忘”,缠着陆江燃要他发压岁钱。
陆江燃自然有求必应。只是没想到程汶竟然也找他私聊,给他发了一个红包,备注是“富贵的口粮钱”。
与此同时,程汶也给陆灵犀发了一条微信:“带你的朋友见过陆老师了么?”
“没有。”回复来得很快,“我还想汶哥在的话能帮忙说说,等你回来吧。”
“你这个朋友我认识吗?”程汶打完这一条,满意地看到陆灵犀发来一个题为“封口费”的红包。
初一到初三陆灵犀不用值班,回到哥哥的小公寓里好好休息。陆江燃也给自己放了三天假,陪着她窝在家里看电影、聊天,放松心情。
初四一大早,陆灵犀赶回警局上班,他就开始继续写他的论文了。白天埋头工作不说,就连晚饭后也闲不下来,顺手拿起手头上最新版的比较文学教材开始着手翻译。
不过每天晚上十点之后,他都会下意识地放缓节奏,喝喝红茶看看电影。因为程汶的微信每天都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准时而来。他在老家过年也很忙碌,白天陪着父母走东家串西家,很少摆弄手机,晚上回到自己房间关起门来就想着给陆江燃发信息。
“陆老师,干嘛呢?”
“在看书,外面下雪。”
“我们家这几天也是大雪,积了好深。”程汶知道他不喜欢聊微信,所以并不介意他的回答过于简略,“我怕到年初八天气还是不好,影响班机就糟糕了。”
“香港那边天气呢?”陆江燃喝了口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香港天气应该不错,暖和而且是晴天——算了,不操心这事儿了,今天陪我妈去了我堂弟家。”
“见到你那小侄女了?”
“见到了,超萌超嗲~看我长得帅,去哪里都跟着我。”程汶顿了顿,又发了一条,“哥,我好后悔没把你给拐回家啊!”
“真的,我看到这个小侄女的时候;长辈给我发红包的时候;还有除夕夜我爸放烟花的时候,漫天都是亮闪闪的。我一直都在想,陆老师怎么不在这里呢?”
“我很想很想,和你一起过这个年。”
人在寂寞的时候难免会想念某个人;但是在热闹的时候想念的人,地位就更加不一样了。
“……”陆江燃看着这连续发来的三条信息,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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