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久如许》第28章


程汶脸部肌肉一松,心中的大石头同时落了地,终于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从双肩包里扒拉出几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充饥。
正在大嚼特嚼之际,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让他心里一阵温暖,没顾上吞咽嘴里的巧克力就嘟嘟哝哝接了起来:“陆老师!”
“你在哪里?”陆江燃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儿疲倦。感觉他不像是在地震肆虐的他乡失联了十多个小时,而像是出门遛了个狗回来一样。
不过腹诽归腹诽,听到陆江燃的声音,程汶胸中顿时涌上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我没事,今天就回去——已经在花莲机场了,国内今天有航班过来,你放心。”
陆江燃那边的声音顿了一顿,有些惊讶似地问:“你在三号门边上?”
程汶抬头一看,头顶上蓝色的指示牌果然写着一个大大的“3”。他的心突然猛地跳动起来,像是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预感似地,拼命睁大眼睛四处张望着。
有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看花眼了——陆江燃竟然就站在他跟前不远的地方,穿着那件熟悉的银灰色格纹大衣,戴着羊绒围巾,右手拿着手机、眼眶通红,似乎是一夜没睡。
“哥!”程汶的声音颤抖着,放开手中的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猛地一把将他用力搂进了自己怀里。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程汶不止一次问过陆江燃,你就这么样一个人来到花莲,连我住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万一找不到我、万一我死了,你怎么办?万一还有余震、万一你也被困在了这里回不了家,你怎么办?
陆江燃总是摇头。
说真的,程汶说的这些问题他都想到过,可他一个也无法回答。
那一天,他凌晨赶到机场,真的只是为了与窦吟中等人一道登上前往东京的班机,去参加比较文学邀请会。可是,当他在机场广播中听到,上午十点将有一架飞机从上海浦东机场起飞、前往台湾震区接人的时候,他忽然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奔赴浦东机场,赶上了这前往花莲的第一架飞机。
他无暇去想擅自缺席邀请会将造成怎样的后果,也无暇去想要如何跟窦吟中和尾山教授等人解释自己的不告而别。更有甚者,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在震后花莲的茫茫人海之中找到程汶。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失去他。
“没事就好。”陆江燃在他怀里喃喃着,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向沉稳的声线也禁不住有些颤抖,“昨天为什么不接电话?”
程汶吸了吸鼻子,带着些委屈的鼻音让人狠不下心来责备:“我把那个数据线落在酒店里了,早晨刚充上电。”
陆江燃叹口气,从他胸口抬起头来,伸直双臂将他推远了一些。他认真地凝视着年轻人英挺而鲜活的眉眼,凝视着这个差点因为他的犹豫而消失、却又失而复得的人。
过了几秒钟,他终于眨了眨酸疼的眼睛,轻轻凑上去仰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了一吻:“没事就好,我们回家吧。”
“江燃……”程汶那因疲惫而蜷缩的眉心瞬间舒展了开来,重新展开双臂将他搂回了怀里,缠着他交换了一个巧克力味的长长的吻。
作者有话说
劫后余生,就正式在一起啦~此后的日子,柳暗花明,漫长而美好。
第三十六章 回家
从花莲回到上海的班机上,程汶的右手五指一路都紧紧地扣着邻座陆江燃的左手,一刻也没有分开。虽然对方的手指依然纤瘦微凉,可握着手心里有实感的温度,他感觉到提心吊胆一晚上的心情终于缓缓地、有规律地放松下来了,惬意地朝前排伸直了两条长腿,将自己整个人舒服地陷在座位靠背里。
陆江燃也似乎终于放下了心来,后来甚至在引擎的轰鸣声中睡着了——他此前一直以为在忐忑中煎熬了一夜的程汶会先熬不住睡过去,谁知道到头来迷迷糊糊睡着的却是自己。把头靠在对方的肩上,睡得无比安稳踏实,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陆江燃又不是那个劫后余生的人。
两人回到小区里已经是傍晚时分,下班回家的人群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回到这个被称为“家”的温暖所在。不知为何,今天小区里早早亮起的路灯灯光看起来分外温暖,孩童玩耍的声音比以往更惹人心情愉快,连高大的落叶乔木那光秃秃的树干随风招摇的样子都像是在欢迎远归的游子。
下了出租车,程汶从后备箱里将两人的行李箱都提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拖在手中,背上依旧背着他的双肩包。
陆江燃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摸了摸鼻子,将双手插进了衣兜。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指尖。指尖上还残留着刚才和程汶十指紧扣的温度,再联想起早晨出门时候的满心焦急,不禁让他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楼下门厅里碰到值班的接待员小姐,对方先看到的是拖着两个行李箱的程大帅哥,立刻笑容满面地热情问候道:“程先生回来啦。”
“是啊。从老家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刚跟我家老太太说让她寄出来的,后天就该到了,帮我收着啊。”程汶仍然笑得礼貌而随和,仿佛刚刚从老家过了个年回来,至于昨日险些在花莲地震中丧生的事,更是一场噩梦而已。
接待员小姐喜滋滋和他道了谢,才发现低着头走在他身后的陆江燃:“陆老师下班啦?早晨看到您提着箱子,还以为您要出远门呢。”
“嗯,下班了。”陆江燃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只不过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个难得一见的温柔微笑,让接待员小姐都有些晃神。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电梯,陆江燃掏出钥匙打开了1301的房门。程汶在玄关处放下行李箱,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立刻扑过来抱住了他。随后,就像是一条热情的大型犬一样,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双臂搂着他的后腰,低下头来找他的唇,缠着他接吻。甚至连他放东西换衣服的时候,那人都从身后贴着他的背,细细密密地吻着他后颈光滑的皮肤。
“出去一下,我上厕所。”陆江燃毕竟脸皮薄,连推带搡地把他从洗手间里弄出去,关上门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坐在马桶盖上发起了呆。
说实话,经历了生死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已经拨开芜杂的心绪,看清楚了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他虽然算不上勇敢坦荡,却一向是个清醒而明白的人。事已至此,再多的犹豫和造作就显得毫无意义,两个人既然都如此牵挂对方、在乎对方,就应当给彼此一个机会。
当他洗了一把脸,收拾好心情重新打开门的时候,程汶已经烧好了水,甚至泡好了一壶红茶。
茶几上那套大理石纹的英式茶具是平安夜的晚上,他们一起去买的。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从对方手中接过红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客厅里茶香四溢,温度适宜,甚至还有夕阳稀薄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在地板上。红茶入口是温润醇厚,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感觉。程汶也没有再拥抱、亲吻他或是有其它什么逾矩的举动,眼神里的焦躁和热切褪去,留下更多的是温柔深情的眷恋。
没有了刚才让人脸红心跳的黏腻,陆江燃反而觉得有点莫名的忐忑——进门的刹那间,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觉悟,今天恐怕要被这个热情似火的年轻人给吃干抹净了;可在这一刻他明白了,程汶要的不是激情和冲动,而是更多。
——在这一点上,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程汶的想法很单纯:他爱陆江燃,他也想要让陆江燃是因为爱上他这个人,所以自然而然地选择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害怕失去他才不得不这么做。
在失而复得的极度喜悦感与解脱感之下,任何过激的举动都有趁火打劫、骗取对方身心之嫌。他只想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让陆江燃用他那颗大学讲师绝顶聪明的脑袋,清清楚楚地想明白这一切。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沙发上懒懒地坐着,慢慢品着茶,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谁也没有说话,似乎都不忍心破坏这恰到好处的气氛。
直到自己饿了一天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程汶才回过神来,赧然一笑:“我去做饭,陆老师想吃什么?”
“算了吧。我预备要出差的,所以冰箱已经清空了,什么也没有。”陆江燃慢悠悠地把手中的杯子放回茶几上,“出去吃?”
“也行。那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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