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久如许》第33章


——你不在上课吧?”
“不在上课。怎么了?”
“哦,嗯……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办事。”他耐着性子问,“你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我没事。就是……就是很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听似没头没脑的话让陆江燃整个人都温暖了起来。就像是童话故事里仙女挥起魔棒,用法术解除了恶魔的封印一样,让他猛然从幻想和担忧中回到了现实。
“程汶,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面的人久久没有答话,只听到若有似无的呼吸声远远传来。陆江燃拿着手机环顾四周,两部电梯分别停在15层和7层,他果断选择了走楼梯。
妇产科在四楼。门口幽深的走廊上,排队等候的病人并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塑料椅子上,右手拿着手机的高大青年。在他身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只双肩包和一件白色羽绒服,并没有人。
陆江燃挂断电话,放轻脚步走到他的面前:“程汶,怎么了?”
年轻人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那清亮的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随后便弥漫着委屈的水雾:“哥,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你需要我。”
程汶抿了抿唇,忽地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任性地把脑袋埋在他的腰侧。平日里他一直都在用自己成熟、圆融、强大的一面与这个世界周旋,可是此刻在年长的恋人面前,他究竟只是个二十五岁的青年而已。
陆江燃温柔地伸手摸了摸他脑袋上栗色的头发:“谁在里面?”
“是萌萌。”程汶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她怎么了?”
“今早她打电话给我,说她身体不舒服住院了,下午要做个小手术,让我来医院陪她。谁知道我一来就发现,发现她其实——”
“萌萌……是做引产手术吗?”
“嗯。”
陆江燃本来想问孩子是谁的,话到嘴边却吞吞吐吐。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犹豫什么,或许是出自一种自私和懦弱的猜疑,生怕听到让自己难以接受的答案。
“汶子!汶子!”一个又尖又亮的声音划破了沉闷的气氛,“到底怎么回事?”
陆江燃眯起眼睛看过去,只见一个穿亮橙色羽绒服的男人连窜带跳地从走廊尽头跑过来。身边的程汶赶紧放开陆江燃,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拦住了他:“郝哥,别急。这里是医院,你小点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此人便是与他通过电话的、程汶和海萌的经纪人郝哥。
“我怎么不着急?你们可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啊!”郝哥用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将呆立一旁的程汶推开,气势汹汹地怼到了陆江燃的面前,“是你吧?啊?你——你把我们海萌怎么了?”
“你误会了,郝哥!”程汶伸手拉住他的肩膀,解释道,“这位是我……是我朋友,我叫他来帮忙的。”
陆江燃无声地瞟了这聒噪男人一眼,勉强公事公办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陆江燃。”
“哦哦,你就是汶子的邻居,大学教授啊!真不好意思。”郝哥伸手跟他握了握,“我是郝青云,海萌的经纪人。我都给急糊涂了——汶子,什么时候进去的?没有危险吧?几天能恢复啊?”
“我,我也才刚来一刻钟左右……”
“欸,这事情搞得……”郝哥抬手拂了拂头顶上黏着发胶的时尚发型,“等海萌做好手术,一个人住不方便,我得找个打下手的女孩子照顾她。”
他说着说着,又觉得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语气变得急切起来:“安琪走了,海萌又出了这档子事——我手头上积着这么多活儿,还怎么再拿得出人来!不行,我得去问问医生,下周末的杂志宣传册她能赶上吗?”
“郝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让她接活儿呢。人又不是铁打的,起码得休息上一阵子——”
“去去去,就你们金贵!对了,下周末那个拍摄,你必须得去。那几个新来的给我带着点儿,正是缺人的时候,别跟我讨价还价的。”郝哥烦躁地又撸了一把头发,一屁股向椅子上坐了下去,“你快走吧,这里有我盯着,出不了岔子。”
程汶犹豫地盯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目光从翘着二郎腿的郝哥脸上掠过,求助似地望向陆江燃:“哥,我……”
“行了,你在这里也帮不上忙。”陆江燃毫不避讳地牵住了他冰凉的手,哄骗似地低声道,“走吧,回家好好休息。等明天我们再来看她。”
第四十二章 执子之手
走出医院大门,傍晚的风呼呼地吹着,让人意识到这还是残冬未去的寒冷时节。陆江燃看了看一旁的便利店:“我去买咖啡,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吧——想喝点什么?”
程汶在花坛旁的长椅上坐下,垂着脑袋轻轻地说:“给我矿泉水就好。”
不一会儿,一瓶矿泉水塞到了他的手里,盖子已经被贴心地拧松了。
陆江燃捧着咖啡,环顾着四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和依旧人来人往的医院大楼:“医院总是这么挤啊,人有生老病死,都是逃不开的事情。”
“哥,有一件事我之前没告诉你——安琪退出了。”
“哦?”和萌萌比起来,安琪更年轻、更苗条、面孔欧化,条件实际上会更好一些,像这样一个处于职业上升期的女模特选择退出这一行,确实让人惊讶。
“是郝哥告诉我的。她今年回到西部乡镇的老家过年,和家里人吵了一架。父母和兄弟都不同意女孩子出来做模特赚钱,哥哥索性强制性地把她在家里关了一个月。”程汶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带着微微的颤抖,“后来,家里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家里开厂的富二代,听说过两天就要办婚礼了。”
陆江燃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事变化无常,有时候不是凭个人意志勉强得来的。”
“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什么活儿都干过,打电话的时候却从来不敢和父母说,往往都是骗他们说找了个坐办公室的闲职,蒙骗过去。更不要说平常受人误解,有时候甚至觉得坚持不下去……”程汶拧开矿泉水瓶盖,猛地仰头灌了几口,“所以……前几天萌萌给我发微信问我,如果有别人想要她退出这一行,但她本人却很喜欢这个舞台、不愿意退出,应该怎么办……当时我告诉她,要听自己内心的选择,不必为了别人的看法而自毁前程。”
陆江燃顿时理解了他刚才为什么会有如此慌张以至于怯懦的崩溃表现:“程汶,这不是你的错。”
“不。我跟萌萌认识三四年了,我知道她很喜欢孩子的……这次,或许她就是看到安琪的事儿,又听了我说的那些话,才下定决心把孩子打掉的。”
“这不怪你。”陆江燃将身子挪近了他的身边,伸手轻轻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海萌很聪明,做事也很果断。她为了自己的青春和梦想,所以选择了暂时放弃——孩子总是会有的。我想不管将来怎样,起码这一刻她自己不后悔。”
“孩子总是会有的……”程汶轻轻地重复着这一句话,忽然喃喃道,“在我十三四岁时候,那时候我住在寄宿中学的宿舍。因为只能每周末回家一次,所以大家都特别期待周末。有一次我正准备回家,爸爸突然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说周末家里没有大人在,让我待在学校,不要回家。我从来没有发现过那个周末的异常,直到好几年后,有一次爸妈吵架,我才知道……原来在那个周末,我妈去医院流掉了一个孩子,我失去了一个小妹妹……”
陆江燃感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虽然程汶的语气已经平缓下来,可他却从这避重就轻的语言中找到了关键——程汶的母亲曾经做过引产手术,失去了一个女儿。所以他无法接受无辜胎儿的逝去。或许在潜意识里,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每一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决定。她只是做出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陆江燃看他情绪恢复了一些,这才转换了一个话题:“所以……你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程汶摇头。这是替他自己摇头,也是替海萌摇头。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陆江燃心疼地摸了摸他微微皱起的眉心,“乖,别再多想了。”
暮色四合,寒风萧瑟。不知何时,周围大楼里和街道上的照明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
不远处的急救通道突然传来救护车的警报声,一声急似一声的刺耳声音让人紧张得连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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