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久如许》第41章


“窦老师住院了。”陆江燃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浴袍穿好,“心脏不稳定,医生说不太乐观。”
“怎么会这样?”程汶拉着他的手,将人摁在沙发上踏踏实实坐好,“前几天你跟我视频的时候不是说窦老师身体越来越好吗?”
“就是因为他前两天觉得身体好点,就撑着去了学校,给研究生上了小课,晚饭时候又约了盈盈,想问她关于毕业论文的事情……结果盈盈跟他说,她已经决定放弃学业,回老家去考公务员。窦老师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着急,就……诶,又进医院了。”
“庄宝钗——不是,庄盈盈她不是下学期要去首尔吗?怎么忽然想放弃学业?”程汶说着说着,自己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哦!因为你拒绝了她?”
陆江燃抿了抿下唇,黯然垂下了眼帘。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若说没有直接的联系,却是有因才有果;若说是因果相连,却又往往偶然多于必然、可能多于一定。
因果本身从不误人,而人却常常为因果所累。
年初日本会议的舟车劳顿,让窦吟中年迈的身体变得虚弱。春暖花开之际,本是恢复的最好时机,可自己视为关门弟子的爱徒决定离开学术界这个骤然的打击又让老人一病不起。
“江燃……”程汶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劝他。毕竟窦吟中是带他入行、如师如父的恩人,而庄盈盈是他求学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同路伙伴。这两个人如今一个病倒、一个退出,对陆江燃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
当然,人各有志的道理谁都懂,加上经历了安琪和萌萌的事情,程汶更加不会贸然提议他去劝庄盈盈回心转意。
那女孩子既然是个如此玲珑果决的人物,做出这样的选择必然也是深思熟虑的,只不过对身边的人而言都需要时间去接受。
学术圈和程汶目前所在的圈子是一样的,都是追逐梦想的独木桥。
它艰险、孤独、冰冷,让人穷尽目力也望不到尽头,所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坚持不下去,而在中途选择退出。
也正因为如此,能在这条路上继续坚持前行的人才更加值得敬仰和珍惜。
程汶关掉了电视,轻轻地走到恋人的身后,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温柔的力道按摩着那因为担忧和失落而略显得有些僵硬的双肩。
“程汶,我没事。只是……有点突然。”陆江燃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涩声道,“抱歉,明天一早我必须要回去了。”
“嗯。我等会给小张发信息,让他替你订机票。”
“对不起,扫了你的兴……盈盈说她这几天不方便再去看窦老师,师母一个人陪他,我不论如何得去照顾着点儿……”
“江燃,你别着急。有我在呢。”程汶低声打断了他的解释,有意识地放轻了手上按摩的力度,“回去有任何事,记得打电话跟我商量。”
“嗯。”陆江燃闭上了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缓慢地放松下来,将脖子向后仰倒,直到把自己脆弱的头颅和双肩完全交给了身后体贴的恋人。
第五十二章 杀青
杀青戏之前,程汶把之前跟陆江燃讨论形成的想法和导演提了,竟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关于阿珠的尸体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这一点,几位主创进行了一番颇为热烈的讨论,最终还是决定采用黑白的版本。
这是场大夜戏,濮云和姚琼玉发挥了真正的教科书级别的演技,放得如痴如狂,看得片场的所有工作人员揪心般疼痛。
面对杀青戏,大家都舍不得。每个人都沉浸在戏里,也都沉浸在这一百多天的剧组生活里。
镜头一开,姚琼玉便嚎得撕心裂肺,活脱脱就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妇人阿珠绝望后的歇斯底里。后期更是哭到虚脱,先后补了三四次妆。最后阿珠被秦风失手掐死的时候,濮云更是眼底赤红、双手微颤,差点控制不住力道,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几个深深的红印。
只有程汶不能放,他牢牢记得柏同舟跟他说的那句话,“Vincent越是冷、越是收,观众的感情就越是强烈到难以自持”。
他的Vincent是收着来演的。整场戏只能靠微颤的睫毛、嗫嚅的嘴唇、漠然的神情来展露内心的波澜。在转回头的那一瞬间,眼角才缓缓淌下一滴泪水。
这一滴泪没有收进镜头,只是在程汶背对镜头的脸上缓缓划过,似是柔肠百折,又似寂寞决绝。
这场戏是全片的高潮戏,也是调动人员最多、难度最大的一场戏,真正拍起来却意外地顺利。只NG了两次就得到了柏同舟想要的镜头。
随着一声响亮的“过”,《初色》正式杀青。
杀青的第二天,程汶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剧组,带着小张回到了S城。
陆江燃除了上课就是忙着照顾窦吟中的病,整日腾不出空来,这几天两人的视频时间也缩短了,基本只是互相闲聊几句,报个平安,就挂断了电话。
程汶怕打乱他的时间安排,于是没有告诉陆江燃自己回S城的时间。在机场等候的只有郝哥和公司司机。
郝哥满面春风,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一本正经地递到他手上,弄得他有点手足无措。
程汶本来就面孔出众、身材高大,所以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捧着鲜花,走路带风的样子还真被很多人当成了什么明星,一路上频频回首、议论纷纷,甚至还拿出手机一顿猛拍,害得他暗暗后悔自己没有把口罩戴上。
待到他终于在车里坐稳、歇下一口气来的时候,郝哥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来:“怎么样,汶子?这几个月过得还行?”
“挺好,学到不少东西。”程汶把鲜花交给小张搁在后排的空位上,自己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伸展开两条长腿,“公司这边呢?你们一切都顺利吗?”
“顺利……也算顺利吧。”郝哥将脑袋又往后排凑了凑,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你不在这几个月,公司来了几个新人,分给另一组经纪人带着。我这里么,海萌上个礼拜刚刚复出,我看状态倒是比她出事前来得更好,不光身材依旧,连带脸色似乎也更好了。”
“那是好事呀,我还担心她恢复不过来呢。”程汶接过矿泉水,顺手拧开瓶盖,“我让小张买了一些火锅料、花椒、麻辣兔头什么的……郝哥你等会儿帮我拿公司里去,大伙儿分一分。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都是正宗重庆特产,很辣很过瘾。”
“是么?我就好这一口。果然还是汶子贴心,讨人喜欢。先谢谢了哦。”
与他相比,前排的司机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情:“汶哥,你不回公司?我先送你回家?”
“哦,送我去S大附属医院就好。”
“医院?汶子,你怎么了?”郝哥尖锐的少女音立刻又高了个八度,“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累的?要帮你预约专家号吗?”
程汶正一口水含在口中,闻言喝也不是吐也不是,也不好回答,只能勉强摇了摇头。
“汶哥要去看一个住院的朋友。”一旁的助理小张尽职尽责地替他解释,“郝哥你别紧张,等会儿他先走,我跟你回公司去交接。”
小张的话说完,他才刚刚把水咽下去,连忙补充道:“没错,是我朋友病了,不是我。”
“哦。”司机或许是知道程汶现在的身价非比当初了,又殷勤地问,“那我在医院停车场等你吧,完事送你回家。”
“不用。”程汶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双肩包,“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们先回公司。”
“嚯!还当你怎么了呢!没事就好。也不知道你哪里认识的这些、那些的朋友——”郝哥夸张地飞了他一个白眼,眼珠子转了两转,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深沉,“对了!汶子,你还不知道吧,余金花倒了。”
程汶一愣,正在拧矿泉水瓶盖的手也顿住了。
小张好奇地插嘴:“余金花是谁?我怎么不认得……是哪个明星吗?”
郝哥摇了摇头,忽然闭上了嘴,眼神却意味深长地盯着程汶看。
程汶叹口气,侧头对小张说:“你不认得余金花,总该认得花姐吧?花马坊的老板,花姐。”
“花姐?余金花?花马坊那个开玛莎拉蒂的女老板?”
是的。
余金花就是花姐的本名,这个女人是S城好几家大酒吧和夜总会的老板,堪称这个行业说一不二的龙头老大。
传说她脚踩黑白两道,路子很野,做人更加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人人都要让她三分。当年刚刚崭露头角的男模里奥,就是因为被花姐设计,又失身又失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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