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小店》第120章


巫小婵正在读书,突然头顶笼罩下一片阴影,书上的字顿时变得模糊不清。于是她只得停住,抬起头来。没想到来人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挨着她坐下来,夺过她的书:“真巧,我也喜欢这首诗。”巫小婵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人,窄脸,高挺鼻梁,身上有草木的气息。他看诗似乎看得欢喜,嘴角翘起来,眉眼弯弯,真是人畜无害。巫小婵转过头来,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出一副友好的样子来与这个陌生人聊天,便索性闭口不言。许久,来人才发出声音:“我是‘洋槐’,你是谁?”
这诗里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小小的群山环抱如一块白色的衣领,洋槐在那里生长,还有纤细的白杨,这众树之国的**官。
如果眼前是个足够有浪漫情怀的女孩儿,她一定会回答:“我是白杨。”这真是再好不过。这人的确是这么想的。树林里剩下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不愧是“情圣”啊。情圣男生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等着面前的女孩儿说出他早就料到的话,然后用一个默契的眼神把一颗芳心攥在手里,可是他等半天也没得到任何回应。其实巫小婵已经回应过他,她说的是一个“嗯”,只是这声“嗯”声音太低,不曾能被耳朵捕捉到。男生仍然镇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男生甚至凑得更近,像是要亲吻她一样。呼吸喷在脸上,痒痒的。
巫小婵睁开眼,便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和一双带笑的眼睛。躲在树林里的人几乎惊得要跳起来。“你在干什么?”巫小婵说。如果是了解她的人,一定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一丝不寻常。可显然,面前这个人不是。“我想看看你的眼睛。”他说。“哦?那就认真看看吧。”这话一出口,那双眼睛顿时黑得淡漠而纯粹,像是幽深的潭水,被施与神秘的咒语。施咒的潭水,是万物都逃不脱的诱惑。“走开些吧,我其实不喜欢有人靠我这么近。”男孩儿脸上仍然挂着笑,双眼却黯淡无神。就像是奴仆对主子的服从。“是。”
“站住。”他闻言站住。巫小婵站起身从她手里抽走书,说:“你很累,还是躺着睡会儿吧。记住,你不认识我,也从来没见过我。”“是。”“睡吧。”男孩儿躺在木椅上,眯上眼睛,再不知人事。巫小婵不知想到什么令人心情低落的事儿,幽幽地叹口气,抱着书慢慢离去。
她不会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树林里立刻窜出两个人来,想叫醒睡在木椅上的男孩儿,却怎么也叫不醒。
第一百二十九章 病
下午医理课,来的竟不是司马琪。杜诺抱着一本书走进教室,不大的教室在短暂的异乎寻常的鸦雀无声之后,渐渐弥漫出一种颇不自在的气氛,躁动与不安安静地沸腾着。
“同学们好,我是亚历斯学院大学部三年级的杜诺,司马老师临时有事儿不能来,这堂课由我来代她上。”他的目光毫不触犯地掠过所有人的面孔,没在任何人身上有所停留。谦逊有礼,俊美高贵,这才是杜诺。巫小婵恍惚间竟想起他们的第一次相见,那还是在苏市,这个人戴着伪装的面具,不经同意就闯进她的生活…赵司和徐蕾极有默契地转头看巫小婵,见她仍然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便又同时默默地转回头去。这两个人,当真是一对儿趣人。
“请同学们看向大屏幕,如果你身在西南湿热的雨林,与同来探险的伙伴们走散,你要如何辨识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和有毒的植物,以提高你的生存几率…”杜诺的课讲得中规中矩,巫小婵想,如果他真是一个老师,那么他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但不一定会是一个好老师…
这堂课应当算是巫小婵听得最认真的一堂课,她规规矩矩地做笔记,就像以前竹音教她时一样。竹音活得太闲,太漫长,太孤清,常常喜欢一个人到各个世界转悠。有时有兴致,还会伪装一个身份在那个世界正儿八经生活一段时间。要说伪装的本领,世人没人能比得过他。他曾经给她讲过这么一个故事,有关一群毒师和药师。
他到那个世界时,被毒师谷的人当作药师谷的奸细抓起来关到一个山洞里,准备拿他的血肉之身喂养养在山洞里的毒虫。后来,好不容易逃出来,他身上被毒虫爬过的地方像被烧焦一样,渐渐腐蚀并且散发出恶臭。他逃到药师谷去,却又被药师当成使苦肉计骗取他们的信任的毒师谷的人,抓起来又关进一个山洞里,准备喂养养在山洞里的药虫。被药虫爬过后,他身上原本完好的地方化成脓水往下滴,原本“烧焦”的地方却重新生血生肌,长出如初生婴儿一般的肌肤。他不得不再次跑到毒师谷的山洞里去,结果刚刚长好的皮肤又开始腐蚀,刚刚被腐蚀掉的血肉却又重新长出来。他不得已,再次跑到药师谷的山洞里去。
如此跑来跑去,有一天,毒虫和药虫都不再靠近他,甚至一见他来就躲。他遂玩心大起,各抓一只毒虫和药虫养起来,一段时间之后二虫竟然生出一条小虫来,虫身通透,如冰似玉,他便唤它“冰玉”。
冰玉寿过百载,竟然生出魂灵,整日里黏着他。有一日他要离开那个世界,使计气走冰玉,冰玉没什么心思,竟真的一走了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修炼它的魂灵。冰玉走之前留下一话,要让惹自己生气的他尝尝天下最厉害的毒,但直到竹音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去过一次,冰玉自然也没法儿找他泄恨。他还担心,冰玉若是找不到他会不会急出病来。巫小婵当时骂他不知好歹,怎么不把冰玉带在身边?他说——冰玉与小店无缘。它无法像她一样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游历各处,照顾沉睡在店里的和辗转在世间的各个东西们。巫小婵当时听着这解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极认真地握住笔,一样一样写下他讲的那个世界的毒物和药物。他说,怕自己会忘。竹音的手记里,极小一部分其实是出自她的手。
课讲到一半儿,杜诺的手还拿着电子教鞭指着大屏幕上的一株草药,嘴却突然住声。一个班的人都疑惑地望向他。杜诺一言不发把教鞭放下,手拄着齐腰高的讲桌,慢慢环视众人,突然说:“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人不幸患上一种病,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七天之内疯癫而死。现在你有处置这个人的权利,你——会怎么做?”众人在一愣后立即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他们对于处置别人的命运的事儿还是极有兴趣的。
有人站起来说:“把他送到专门机构去隔离起来,给他吃穿住,施以人性的关怀,这不就很好吗?”“可是没有人能靠近他,怎么送?送到哪个专门机构去?他的病举世唯有这一例,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专门机构。”杜诺说。他面上倒不露什么表情,只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不知道的人也许只以为他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让“这种病”显得真有其事。但巫小婵和叶孤舟却在此时对视一眼——杜诺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呢?
赵司站起来,弱弱地问:“这种病不能治吗?”许是觉得他一副小媳妇儿模样太可憎,徐蕾一踹他椅子,把个赵司撞得膝盖一弯,扑倒在桌面上。“徐蕾!”他干瞪着眼睛,也不敢冲她再说什么。众人适时地爆发出一阵大笑,说不上友好,但也谈不上嘲弄——如此这般情景他们已惯看,“笑”在这时不过是个习惯。巫小婵在心里默默叹气,这对冤家!转头去看叶孤舟,他眼里也有同样的哭笑不得。杜诺却不清楚这些,他当真拿出老师的范儿来,抬手虚虚一压,笑声立刻止住。
“徐蕾,”他是认得徐蕾的,此时便直接叫她的名字,“你说说,你会怎么办?”徐蕾大大方方站起来,笑眯眯地先绕个话:“杜老师能叫出我名字,倍感荣幸啊。”接着她就一板一眼起来,“不过,我还是得说,你这个问题的前提根本就不成立!首先,有个人,嗯,我承认有个人。”赵司在一旁大翻白眼儿,徐蕾像脑袋两侧长着眼睛似的,立刻转过头去瞪他。赵司一脸通红,气鼓鼓的,但也不敢回瞪她。转过头来,徐蕾继续说:“再则,有个人不幸患上一种病。这个‘不幸’可值得商榷。是怎么个‘不幸’法儿呢?染上这种病不外乎两种途径,其一,他天生的;其二,别人传染给他的,其二的其二,别的东西传染给他的。如果是天生的,那么按你的说法,‘和他待在一起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七天之内疯癫而死’,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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