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问你服不服》第61章


常年替傻坐着的师弟问:“什么模样?”
“小身板; 巴掌脸,生得又白又清秀; 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很有灵气。”小师叔挠了挠下巴; “就是说话有点结巴。”
孟映生失手打翻了茶杯; 没管洒了一桌的茶水就往外走。
步子迈得很大,出了房间直接就变成了奔跑,匆忙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竹林边。
小师叔目瞪口呆:“真是他的那个小徒弟?”
常年把打翻的茶杯放好:“嗯。”
小师叔眯了眯眼:“不只是师徒感情吧?”
常年:“嗯。”
小师叔问了几句都差不多是一两个字的回应; 懒得再跟闷葫芦聊,背着手看热闹去了。
三叶坐在道观给香客安排的接待室里,旁边的水她一口没喝; 眼睛垂下来看着紧握在一起的手; 心里。
没跟师傅说一声就这么莽撞的过来了。
师傅会很生气,也会失望吧。
平时她做得最好的就是听师傅的话,师傅也总夸她听话,说她乖,现在连这个也没能做到。
她变得不听话,也不乖了。
师傅让她安心待在小楼里,叮嘱她有委托要量力而行,遇到困难找楚少; 还跟对方交代过了; 对她那么照顾; 她竟然没过一周就来了道观。
三叶自我厌恶地咬住唇角,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她听出熟悉感,知道来人是谁,想立即站起来,浑身却很僵硬,根本不听使唤,只是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
孟映生跨过门槛进来,看着椅子上的女孩,眉头皱在一起。
三叶嗫嚅着嘴唇,音没发出来,眼泪就先下来了。
孟映生一路上都在想要怎么跟小徒弟谈,如何剪掉不必要的支支节节,把事情简单化,见她在自己面前安静地哭着,脑子里就一白,想的那些都没说,脱口而出的一句是:“怎么了?”
没有训斥,也不严厉,语气十分轻柔。
像个在跟自家宝贝疙瘩说话的家长,音量都舍不得大一点。
“我,我给师傅添,添麻烦了。”
三叶上山的时候不怎么认路,边找边往上爬,这坐一下那拽一下,风尘仆仆的,手也很脏,她擦着眼泪,脸就成了花猫。
孟映生一下子就没绷住,笑出了声。
三叶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迷茫又惹人怜。
孟映生喉结滑动了几下,咳嗽一声:“小叶子,师傅知道你来了很意外。”
说着就瞥向她的小白鞋,脏兮兮的,泥土碎草沾了一圈。
三叶难为情地把脚往椅子底下缩了缩。
孟映生走到女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三叶垂下脑袋,潮湿的睫毛不安地轻颤着,呼吸都放得很轻,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兔子。
孟映生的视线落在她的发顶上面:“头抬起来。”
三叶没有照做,反而把头垂得更低。
孟映生捏住鼻梁后仰头,来回走了几步,下一刻就折回去半蹲下来,哑声开口:“为什么跑来这里?”
三叶身子一僵。
孟映生平时是很有耐心的一个人,打坐是他最常做也很享受的一件事,此时他却迫切的想从小徒弟嘴里听到点什么,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或者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
“说话。”
三叶抿紧唇,又一点点松开,下了决心一样轻吐一口气:“害怕师傅不要我。”
孟映生把女孩额前微乱的发丝理了理,嗓音低沉:“师傅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我很害怕,晚上都睡不着觉,也没办法练画符了,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来找师傅。”
三叶笑着哭了,“我怕师傅不要我了,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过。”
这番话没有丝毫结巴,非常的流畅,不知道偷偷练习过多少次。
第47章
女孩说完了就垂着头,弯弯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她轻眨一下眼睛; 泪珠掉下来,在她白嫩的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水痕。
孟映生看着,喉头干涩。
“咕噜”
三叶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窘得脸跟脖子染上一片火烧红 。
“……”
孟映生握拳抵在唇边; 咳嗽两声:“饿了?”
三叶点点头。
孟映生直起身:“走吧; 带你去吃东西。”
三叶脑子一乱,不自觉地抓住男人的衣服:“师傅,我……”
孟映生侧头。
三叶忘了松手,红着眼仰望他。
孟映生的呼吸沉了沉,嗓音低柔:“先吃东西。”

三叶的肚子饿了,浑身上下也很累,腿肚子发酸,脚步都是虚的; 灵魂却处于紧绷待战的状态; 像是在跟命运斗争。
原来的人生只有苦,可是一旦尝过甜; 就丧失了回头再去吃苦的勇气,没办法不去贪恋甜。
三叶不想再一个人了,哪怕老天给她的是孤独无依的安排,她也不甘愿去轻易服从。
想尽力抓住得来不易的归属感,有一个家; 有喜欢的人,有依靠。
孟映生监督小徒弟吃了点东西,带她去客房休息。
三叶想了很多事,架不住身体的疲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响,孟映生逆着月光踏步进来,反手掩上门,一步步走到床边。
女孩睡得不踏实,秀气的眉蹙在一起,嘴里发出梦呓:“师傅……”
孟映生的面上平静无波。
女孩放在被子上的双手挥动起来:“师傅!师傅!”
声音一声比一声凄苦,满脸的惊慌绝望。
不知道做的什么梦,梦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带走她比命还重要的人。
孟映生的心口一阵刺痛,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握住了女孩的手。
“梦到上一个委托了?”
声音嘶哑。
女孩的胸口起伏不定,脸煞白,额头渗出密密麻麻一层冷汗,还被梦魇缠着出不来。
寂静的房里响起一声叹息。
下一刻,孟映生缓慢凑近,唇贴上女孩紧蹙的眉心。
“师傅不会被老树弄死的。”
孟映生在女孩天灵上空画了个符,微微阖眼道:“师傅还要保护你。”
顿了顿,符印的最后一笔落下时,他低笑:“陪你长大。“
女孩脸上的恐惧一点点消失,睡颜安稳恬静。
月光温柔。
孟映生给女孩掖了掖被子,转身退出房间,他回了自己的住处,合衣打坐,看似心静如水,实则翻腾不止。
仿佛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停呢喃“我怕师傅不要我了”“我不想一个人”。
还有那双流泪的眼睛,笑着哭的模样。
孟映生一夜没睡,天刚蒙蒙亮,他就去敲小徒弟的房门。
三叶开门看到师傅双眼里都是红血丝,胡子拉碴,她呆愣住了。
孟映生也知道自己什么样子,顾不上了:“你收拾一下,我们下山。”
三叶傻傻站着。
孟映生挑眉:“不想走?”
三叶立马回神,急急忙忙去收拾,还频频回头,生怕师傅后悔:“我,我很快就好。”
孟映生倚着门框:“小叶子。”
三叶回头。
孟映生弹弹有点皱的衣服:“师傅回道观是遇到了生平最大的险境,修道路上的魔障。”
三叶慌了:“那,那怎么……”
孟映生打断她道:“是一大劫。”
三叶的心底闪过什么,太快了没捕捉到。
“师傅本想向你师伯讨教一番。”
孟映生淡淡道:“但是你师伯没有忠告,也无经验可以传授,师傅的算计是,如果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停顿了足足有两分钟,他才再次开口:“就躲了。”
三叶的思绪有些转不过来。
孟映生直视她:“后来师傅发现自己想错了,大错特错,早就已经身在劫中,躲是躲不了的,也不能躲,那就往前走着吧。”
“往前走,自会找到答案,得到一结果。”
三叶怔怔看着门边的男人。
孟映生挑唇一笑:“我们回小楼。”
三叶在快要落泪的前一秒把眼睛垂下来,心说,是回家。

孟映生回道观时步履沉重,情绪复杂低迷,心里装着解不开的结,下山轻松惬意。
常年立在道观的门头底下,一身青灰色道袍,神态严肃。
孟映生跟小师叔说了几句话,走到常年面前低问:“师兄,你觉得我这一趟下山,还能回头是岸吗?”
常年睨他一眼:“在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心里就已然有答案了。”
孟映生半晌释然地吐口气,拍拍常年肩膀:“帮我转告师傅一声,就说我过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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