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圣母守则》第126章


“咱们几个村都是惜福的,倪大夫有咱们是福气,咱们有倪大夫也得难得的福气。情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有来有往相互惦记牵挂着,这情呐,才能跟酒似的,时间越久味越香。”
老江头很赞同,笑得眼角全是褶子。“是这么个理儿。”
才出山神庙,太婆停下脚步,目送他离开,却见不久前才走的老妇又踉跄的往这边跑来,神情透着狼狈,周身尽显悲伤和绝望。太婆看着,心里咯噔一声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柳家婆子怎滴了?”老江头温声问着。
柳婆子不说话,埋头往大殿里冲,紧接着,就听着一阵哭嚎声。“倪大夫啊,求您救救我那可怜的儿媳和小孙孙,求您救救他们母子俩啊……”
果然是这样。太婆看了眼大殿的方向,又把目光落在了老江头的身上,满眼的忧心忡忡。这事,要怎么处理?
第93章
碰着这岔事儿; 老江头也不好离开,摆着手道。“咱们进大殿看看。”
“得想个妥当的法子,处理得周全些哩。”太婆发出声幽幽叹息,随着一道走进大殿里。
老江头颇为吃力的拽着老妇,嘴里劝着话儿。“柳家婆子你先起来; 跪在地上也不是个事儿,你且说说的; 柳三媳妇是怎么个情况?请了大夫没?接生婆怎地说?来这里求倪大夫也不成事啊,倪大夫如今自个都艰难着呢。”
“是难产; 大夫也不管用; 只有倪大夫才行;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些年仁里村有个媳妇子; 跟我那儿媳的情况也相似; 都说会一尸两命,当时就是倪大夫出的事; 母子都平平安安的,一点事都没有。”柳婆子情绪看着有点崩溃; 幸好理智仍在; 说话还算清楚。
太婆为难的道。“可倪大夫不在呢; 是不是去请个大夫更稳当些?”她说得轻声细语; 就怕刺激到老妇。
“没用的,没用的,外面的大夫都不管用; 太婆你是知道的,咱们村以前年头到年尾,总会出两三桩事,生孩子是往鬼门关走一圈,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也就是有了倪大夫,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有她在,大伙儿心里都踏实着。请外面的大夫,还不如来这里求求倪大夫,倪大夫是山神,她应该能听见的。”柳婆子说着,又继续磕着头,嘴里念念不停。
“可倪大夫这会儿自个都艰难着呢,能不能听着还是两回事儿。”太婆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老江头也有些棘手,想想就道。“我现在立即回村,让桃次去喊个大夫过来。”
“倪大夫求求您,显显灵,救救我家那可怜的儿媳可怜的小孙孙,一尸两命呢,倪大夫你最是菩萨心肠,求您显显灵,救救我家那可怜的母子俩啊。”
太婆听着柳婆子的祈求,拧紧着眉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说归说,心里却直叹气,放眼十里八乡,便是往县城跑,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倪大夫医术这般神奇的大夫来,女子生娃时最是艰难,这坎,不好过啊。
老江头拖着身老骨头,小跑着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山神庙。
太婆心里头难受,她又没得法子,虽是半妖,却无半点修为,全是沾着小梨树的光。
“大妹子,喝口水,歇会儿。”太婆自厨房里倒了杯水递过去。“别着急,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说的含糊,委实不好安慰啊。
“太婆,你也是神仙麽?”老妇端着茶水,捧在手里,没有喝,人仍跪在蒲团上,抬着头,问了句,眉眼里带着期待和希冀。
太婆沉默着,有些迟疑,半响,她才缓缓的道。“我不算,大妹子有些事你也清楚,那天晚上我是真的闭了眼,后来,我又活过来了,这里头的事啊,就是与老梨树有关,我隐约梦见点事儿,不知是不是前世,梦里面,也有株梨树,瞅着模样跟老梨树有些相似,大抵是连着因果吧。”
“太婆是梨树精麽?”老妇瞪圆了眼睛,讷讷的问。
这神情有点儿像孩童。
朱太婆就笑了笑,温温和和的回应着她。“算是吧,我最是没用,什么都不懂,白长了年岁。”
“太婆你说,我家儿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会平安落地麽?”
“会的。”朱太婆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点头。
老妇露出个笑,拿出帕子抹了把脸。“让太婆看笑话了,我心里头清楚着,我那儿媳和孩子怕是福薄,倘若倪大夫还在,他们定不会有事,偏偏倪大夫自个也出了事儿,赶不上,可不就是福薄命浅,看老天的意思吧,该做的我都做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有过儿媳,也曾在门外坐立不安的等待过孙子的来临,生老病死啊,都是有数的,大妹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妇苦笑的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重重的叹了口气。“太婆,你说倪大夫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想得人多了,她就能早点回来吧。”太婆是这么猜测的。
“谢谢太婆的茶水,我再拜拜的。”老妇喝尽杯中茶水,把杯轻轻的搁到旁边。
太婆弯腰拿在手里,眉眼含笑,轻声细语的道。“行,我在外头呢,有事就叫我。”
大殿里静悄悄的,没有哭声也没有嚎啕,老妇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的念着,神态虔诚,她年岁挺大的,却跪得笔直,像株青竹。
深秋的山里,寒气重,便是白天,也透着股冷意,草木凋零枯叶飘落,山里显得冷清极了,没点鲜活劲。
太婆这会也没心思絮絮叨叨的说话,她坐在小梨树旁边,望着大殿的方向。
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呐!
她也跟着默默祈祷着,祈求女子平安孩子平安。
蒲团厚实,架不住这会是深秋,老妇在蒲团上跪久了些,整个身子都麻木泛着股僵冷,她仍坚持着,比起这点寒冷,躺在产房里的儿媳要更艰难些。
大抵是到了绝路,看不见希望,又心存着奢望,她总觉得,跪在这里祈求会有用的,倪大夫那么善良,最见不得乡亲们受苦受累,平素便是天热了些天冷了些,她都要顾到,早早的准备好凉茶药包,谁得了难缠的旧疾,她都惦记着,每每总会细致琐碎的叮嘱一遍又一遍。
但凡乡亲们送她三分好,她总会想着法子回赠五分,今个儿在这里跪着求着,倪大夫能见着的话,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心肠软和,最见不得这事儿。老妇也知自己自私了些,倪大夫自个也艰难着呢。可她没办法啊,总得尽到力,儿媳和孙子这是俩条人命呢,想来倪大夫也是不落忍的。
老妇想着想着,深觉愧疚,连自个都没有意识到,嘴里就开始喃喃自语着。“倪大夫我对不住你,明知道你自个也难着,我却跪在这里求着你,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要是你没出事,该有多好,我家那媳妇你是见过的,也常常过来山里,你还手把手的教过她做小饼干,浓浓的鸡蛋香味儿,家里送给你的鸡蛋,还没你给的鸡蛋多呢。”
她细细碎碎的说着些往事,说着说着脸上流满了眼泪。“说起来,我家第三个小孙子,就是你搭的手,当时也是凶险,我那大儿一头就钻进了山里来,你拎着医箱匆匆赶来,小半个时辰,就听到了婴儿啼哭,我那大儿媳伤了点身子,坐月子时,你也时常下山来看望,等出月子,她愣是胖了一圈,人都显年轻了好几岁,肤色白里透红特别的好。”
“倪大夫你这么好的人,咋还能遭罪呢,老天不开眼呐,倪大夫我对不住你,这节骨眼上,还来给你添事儿,我就是坐不住,我心里慌,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呆在家里我难受,就想过来看看倪大夫,跟你说说话儿,我家老伴半截身子都埋黄土的人了,还老爱喝酒,这臭毛病,我一直没好法子治,我来茅屋里跟你念叨,你听着,就替我想了个法子,有用的很,也就是你出事那天,他才喝了几杯酒,老头子想不通,咋好端端的说遭罪就遭罪了呢,山枯了没人了,什么都不见了,我知道,老头子以为倪大夫你没了,我也这么想的,好在不是这么回事儿。”
跪久了些,老妇脑子有些犯晕,神情恍惚,已经不再是祈求,倒是有点像说胡话,好像倪大夫还在似的,这大殿啊也不是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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