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燃灯》第54章


在旁边的茶杯喝了口凉茶,笑着等宫季扬回话。
“臣不敢,王爷说笑了。”宫季扬也出了身冷汗,见他表情无异,心知只是吓唬自己,却不敢放松警惕。
不久之前,他还心心念念为父正名,甚至连排兵布阵都准备好了大半,顾怀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再加上柳易这层关系,照常理说,顾怀根本不应该笑着招呼他。可他不仅这么做了,还摆出一副好友谈心的架势来,不像要拿宫季扬问罪,反而像要给他加官进爵。
“哎,我可不是说笑。”顾怀像是还要说什么,被沈无青瞄了一眼才讪讪住口,改口道,“是这样,先前的事,我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往后你仍回你的北疆,我不干涉你的兵权,只要你能保证子子孙孙不造反,我也能保证子子孙孙践行这句话,怎么样?”
他这话说得糙,可意思很明了,宫季扬听在耳中,甚至觉得清楚得很不真实。
“王爷,你这是……”
顾怀挑了挑眉:“怎么,我说得不够清楚?”
他看了沈无青一眼,见他眼中净是不满,便笑着道:“那就换我的军师来说,他说得总该清楚些。”
沈无青言简意赅地将他的废话总结了一下:“他想封你为北疆王,世代驻守北疆,但要你保证子子孙孙都不反。”
宫季扬其实已经听懂了,但沈无青的话又比顾怀多了个陌生的词,他愣了愣,重复道:“北疆王?”
“宫家世代镇守北疆,为庆延严防死守北边的大门,才让百姓们免受蛮子烧杀抢夺之苦,封个王是理所应当的。”顾怀道,“燕王当年随我父皇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他不也给燕王封了王么。”
他用了“世代”一词,显然对宫季扬的出身有所了解。宫季扬抬头与他对视一眼,从顾怀眼中看到了笃定,知他已经有了证据,也不去辩驳,算是认了前朝皇室旁支的血脉。既然顾怀没有挑明说的意思,就说明他没打算在这上头作文章,宫季扬对自己的血统也不甚在意,两人默契地就此揭过,将重点放在了封王上。
“王爷在西北战功赫赫,令人佩服不已,可我这些年没做什么,怎么当得起‘王’?”
宫季扬心知这北疆王的名头名义上是封赏,实则是枷锁,戴上了就难摘下来。顾怀封他为王,说是奖励他宫家驻守北疆,可这北疆王一旦封了下来,宫家便世代再难逾越北疆的边界,只能如现在一般偏安一隅,否则便违背了封王的条件,落得不忠不义的唾骂。
顾怀是想将他收归自己麾下,让他为自己所用之余,再将自己的子孙后代也绑在顾氏的手上,成为架在北疆的一柄利刃,为他看门。而沈无青,多半是想用这北疆王的封赏堵住他的嘴,让他拿人手短,不好再死缠烂打地打听柳易的下落。这两人各有打算,目的却是相同的,威逼利诱让他接受封王,便是皆大欢喜。
他有意想要推拒,却苦于身在皇宫之中,明着拒绝顾怀的封赏,让他落了面子,于自己无半点好处。
“在我看来,你年轻有为,如今顽疾也即将痊愈,如虎添翼,担得起这重任。”顾怀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将他夸了个天花乱坠,“朝中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年轻将才,你若不愿在北疆窝着,来京中任职也是极好的,无青你说是不是?”
沈无青笑了笑:“那是自然,宫将军这样的青年才俊,无论留在北疆还是入京任职,对庆延都是件大好事。”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只要别缠着柳易,宫季扬爱怎么折腾都无所谓,顾怀有的是时间跟他玩。
宫季扬听得明白,知道自己受了封赏就再也打听不到想要的消息,又不能当面回绝,让顾怀的面子过不去,于是打了个马虎眼,道:“兹事体大,请容臣回去与心腹和军师商量一番,再作答复。”
他不提军师还好,这一提,倒是让沈无青想起了一件事。
“宫将军,长明跟我提起过,你军中的军师,姓余名墨白?”
“是,说起来,还是沈军师的同门。”
“我先前受长明所托查了一查我这同门,”沈无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真不简单,宫将军,换作是我,就不该将他留在自己的军营里。”
他没有明说,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全当替柳易尽了这一点余力。待他写完,宫季扬皱起眉头,半信半疑地问:“当真?”
“信或不信,全在将军自己,我只是个传话的。”沈无青笑了笑,抽出手帕擦干手,道,“即使你不解决,他早晚也是要落到我们手里的,先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将来稀里糊涂地丢了军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多谢沈军师提醒。”
沈无青说完了要说的话,顾怀见宫季扬几乎要将不愿久留写在脸上了,便做个顺水人情,笑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宫季扬忙不迭起身告罪离开了,沈无青留在御书房里,等他被乔公公领走,门重新关上后才道:“倒是个会耍滑头的,精得很。”
“滑不溜手,有把柄也抓他不紧。”顾怀也笑着摇头,“不过你也把他噎得够呛,想来今晚他大概要睡不着了。”
“想从我这儿要到长明的消息,自然是要让我出口气的。”沈无青重新为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才不慌不忙地开口,“就看他是不是真的按捺得住了。”
柳易在别院里住着,每天被慕容三思的药汤浇灌,自觉脑袋上都快长出草来了,慕容端才慢吞吞地掘开积雪回来,丢给他们一个团子。
慕容三思扒开裹在外边的棉袄,剥出一个白白嫩嫩的少年来,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叫他十师兄。
凌拾墨从棉袄堆里探出脑袋,先打了个喷嚏,然后才看到坐在一旁笑的柳易,连忙跟看到救星似的扑过去:“师兄,师父欺负我!”
“师父欺负你,你不找师弟,找我有什么用?”柳易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疑惑道,“你这孩子没发烧吧?”
“我替九师兄送信来,在中途迷了路,师父回来时在路上捡到我,嫌我丢人,从朔州一路笑到现在……”
柳易捏了捏他的包子脸,乐不可支道:“换作是我,说不定还能笑得更久。你要来雁城,怎么能在朔州就迷了路?”
凌拾墨鼓着腮帮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忿忿地塞到他手里,不说话。慕容三思忍着笑把他拉到一旁去吃点心,留柳易自己看信。
信是燕翎九写的,先问了他情况如何,又说自己和沈无青一切都好,估摸着他收到信时顾怀应该已经登基了,还是挺顺利的。柳易笑了笑,继续往下看,却在看到下一行字时怔住了。
顾怀打算给宫季扬封王?
“写了什么?”见他拿着信纸出神,慕容三思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北疆……王?”
他按住了探头过来想看信的凌拾墨,小心翼翼地观察一阵柳易的脸色,低声道:“六师兄,你……”
柳易回过神来,将信纸递给他,面色如常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想看就看吧。”
凌拾墨仗着功夫好,眼疾手快地从他手里抽走了信,看过以后气得够呛:“这人怎么回事,封个王就被打发了?你可还苦哈哈地在这喝药呢!”
柳易道:“皇上给他封王,不失为一个笼络人心的好手段,有何不可?”
“可他是去宫里找五师兄问你的下落的,”凌拾墨从京城来,对事情经过知道得详细些,便愈发忿忿不平,“五师兄是要试试他,看他对你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就抛出了这个诱饵,没想到他竟然没拒绝。”
他将信纸捏作一团,气哼哼地扔在一旁,道:“早知信里写了这些,我就不给九师兄送信了。”
他是个孩子心性,真心实意地替柳易觉得气愤,柳易却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说:“这事没这么简单,你用不着懊恼。”
五师兄只是将封王的诱饵抛了出去,宫季扬上不上钩又是另一码事,信里也并未提及最终的结果。而在他看来,宫季扬接受封王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日后有人翻出他的血统来说事时,还有个北疆王的身份遮挡一下。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色始终不太好,慕容三思看在眼里,将气呼呼的凌拾墨拎起来,道:“师兄,厨房有点心,我带你去填填肚子。”
“我还没把话说完呢,”凌拾墨被他拉着往门外走,出了门还惦记着柳易,“六师兄为他受了伤,还得养那么久的病,他可好……”
“少说几句吧,他听着也不好受。”慕容三思透过门缝看了眼屋里的柳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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