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睡是病治不了》第63章


只拍一张,没有再继续。
我们愈发接近了,只看到母亲的墓碑上架着一把黑伞,而俞衡跪在那里,后背已被细雨濡湿。
我们脚步很轻,轮椅压过地面的声音也被掩藏在细雨和微风里,俞衡没有发现我们。
我握紧手中两束白色百合,站起身来,缓缓朝他走去。
他太过专注,以至于我已经站到他背后,他依然没有任何觉察。
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排半跪下来,把一束白百合和墓前的白菊放在一起。
他这才注意到我,表情顿时变得非常惊诧,又带了一些薄怒,皱眉低喝出声:“你怎么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接话,他又说:“不是跟你说过短期不要出门吗?!今天下雨,你还来墓地,感冒了怎么办?!”
他说着就要推我:“快点回去!”
“俞衡,”我却执意不肯起身,看着他的眼睛,“那毕竟也是我的母亲吧?”
他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缓缓叹一口气,把我领口处又紧了紧,嗓音有些喑哑:“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事么。”
我没有答,只转头看向墓碑。
墓碑没有完全被雨伞遮住,有一半是干的,另一半却被雨笼罩成深色。
碑上有母亲的名字,还有她的照片。
虽然只是黑白照片,但依然能看出来,她真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承认,我真的跟她长得很像。
墓碑上的她微笑着,仿佛在注视着我,能够把我的灵魂看穿。
我用戴着戒指的左手握住俞衡的右手,问他:“俞衡,你……一下午都在这里,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呆着,把大脑放空。”
“还是忘不掉她吗?”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好像要把这雨中泥土的味道全部吸进肺里,又缓缓吐出。
“明年……就是整整第十个年头了。”
我知道他还是认为,是自己害了母亲,也至今都在为这件事而自责。可我不怎么会说话,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他,怕安慰得不好,反而适得其反。
我只好安静地陪他跪着。
我这个人亲情淡薄,大概无法理解他对于母亲的感情。
手里还有一束百合,我又起身,把它放在临近的一处墓碑前。
这里安葬的是我的父亲,照片上的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和我记忆中严肃的他一模一样。
只有在回忆母亲的时候,他才会露出些悲伤而怀念的表情。
真的是搞不懂。
既然我长得那么像母亲,他又为什么不爱我,还给我起了个“厌之”的名字。
我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今日来祭拜,也不过是时过境迁之后,产生的一点感慨罢了。
墓前倒是没有什么杂草,完全不像三年无人问津的样子,我忍不住看向俞衡:“你帮我打理了吗?”
“顺便。”他说。
我低下头,“你……不会怪我吗?怪我没经过你同意,就私自把父亲葬在母亲身边。”
俞衡没有看我。
“母亲的墓旁埋着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跟谁走。如果心不在一处,就算身体离得再近,也是枉然。”
我抿了抿唇。
“更何况,那也是你的母亲,你有权力这样做。”
我重新将视线落回近前,又忽然听到俞衡轻声地接了一句。
“同样的,如果心在一处,纵使身体相隔天涯海角,甚至是隔着生与死的鸿沟,也依然……能够让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相逢。”
是这样吗。
我跟俞衡之间,也存在这种不知名的力量吗。
腿跪得有些麻了,一时间站不起来。
俞衡把我从地上拉起,让我坐回到轮椅中,接替了俞微,推着我离开墓园。
这一次我坐在副驾,视线落向前方。
雨已经停了。
天边那一线光芒正在慢慢扩大,会逐渐照透所有阴暗的云层,也照亮那一排排墓碑投下的阴影。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新生'Chapter 8
母亲的忌日过去以后,俞衡就慢慢地恢复了精神。
而我因为去扫墓那事,也跟俞微稍稍拉近了关系,她终于不再对我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漠相了。
幼儿园已经开学,楠楠不在家的时间也变多了。小姑娘希望我每天能够去接送她,我可不乐意去,一想到要在幼儿园门口听那些放学的熊孩子叽叽喳喳,我这头就开始痛。
唉,还是我家楠楠好。
她爸妈都上班的时候,俞衡就去接她。反正现在俞衡无业游民一个,因为我那点破事,他在医院学习没完就提前结束了。后来我问他,他说他也懒得再去,给我针灸神经痛也成效不错,不需要再学什么东西了。
……是,是成效不错,可您能把我剩下那点根彻底治好吗?现在我隔三差五,晚上就得疼个五到十分钟,如果赶上变天那就更严重。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结果他说:不要,你现在当个人形天气预报挺好的,比CXTV准多了。而且给你彻底治好,以后就很难再犯了,想再疼都疼不了,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这他妈都是些什么话啊?!
我真的不想疼,一丁丁点都不想!我保证我好了绝对、绝对不会怀念它!留个什么纪念不好,留个神经痛当纪念?!
俞衡真是口味独特,喜欢我残废,喜欢我断眉,现在还喜欢给我留点神经痛?!
我可真是谢谢他了!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件事跟俞衡产生了分歧,就是……我能进食以后,他每天早上七点铁定把我叫起来吃早饭,说我那药要饭后两小时或者饭前一小时吃。我就说那我十点再吃早饭不行吗?他说不行,十二点就吃午饭了你十点还吃毛早饭?
苍天可鉴,我七点真的爬不起来。虽说他家差不多都是七点起床,上学的上班的,还有老爷子这习惯早起的。可我这、我这啥也不干的到底为毛要七点起床啊?!
简直是要我命啊!!
然而我胳膊扭不过大腿,每天早上七点还是得乖乖被俞衡拎起来,我就只好浑浑噩噩跟他们吃早饭,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吃完了我接着睡,反正他们该走的都走了,家里也安静。
九点再被俞衡踹起来吃药,吃完再睡会儿,一上午就过去了。
唉。
撇开以上两点,我跟俞衡还是挺和谐的,跟家人也挺和谐。楠楠回家第一件事肯定是扑上来亲我,老爷子没事就抓我下象棋,妹夫更不用说,我俩早已经“打”成一片,妹妹……嗯,就那样吧,虽说关系拉近了,但我还是不太敢没事去招惹她。
到了11月18号,我们给俞衡庆祝了二十五岁的生日,也顺便庆祝一下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不、不是……交换戒指纪念日?啊算了反正就那个意思,大家都懂。
那天妹夫送了我一台按摩椅,说给我当纪念日礼物。我上去躺了躺,确实挺舒服,不过看上面标签什么的,都是外文。我就问他这多少钱买的,太贵了我可不收。
他就说不贵不贵,也就五千块,让我不用在意,用就行。我半信半疑,后来到网上一查,他特么居然少说了个零。
我一直以为妹夫也就是个工资平常的白领,虽然以前俞衡跟我说过,他们公司独自创业的事,却也没觉着他很有钱。我观察过他的穿衣风格,还有各种生活用品的牌子,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般人都能买到的东西,很符合这个家的设定。
不过想想他往常上班……好像很是随意,有时候上午九点才去,中午不到十一点又回来了,也确实不是普通上班族该有的上班时间。
有一回我趁着没人,就偷偷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他附在我耳边悄悄道:
“财不外露才是正道。而且穿太好会让俞衡有压力的,他到现在还以为我送你的按摩椅真的是五千块。”
哦。
我不打算拆穿按摩椅的事。
也终于明白当年我刚买了骚红小跑,给俞衡打电话的时候,他为什么会一口回绝。
我现在觉得他甩我那三个耳光甩得应该。
看来我以后得多跟妹夫学学处世之道。
你说我以前,这嘴咋就这么欠呢。
我在他家呆了半年……呃不对,加上我昏迷的时间,应该已经有一年了吧?总之在我醒来的这半年里,腿脚慢慢利索了,神经痛也逐渐好了……不要提俞衡,他根本不怎么给我针灸,是我自己在按摩椅上躺好的。
反正现在我连轮椅也基本不用了,它已经彻底沦为我外甥女的玩具。当然除了偶尔外出,要长时间站立或者行走的时候。
我可以在家里自如的走动,有的时候高兴了,还能小跑两步。结果被妹夫看见,嘲笑我说我真不像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我并不异议,只拿杂志拍在他脸上。
虽然嗜睡症还是无法痊愈,不过我现在一天所有睡觉的时间加起来,应该不超过十六个小时。
依然很多,但对我来说,已经是个非常大的进步了。
现在的我,现在的何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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