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录》第23章


女鬼点了点头:“是,小妾。”
苍离帝君瞧了她一眼:“原来是你。”
陈兮纳闷,问女鬼:“你很有名么?”
女鬼笑笑:“姑娘,你只怕不知道谁是司马圣王吧?”
陈兮有点尴尬,她的确不知道那是谁,但她不愿意显得自己孤陋寡闻,便勉强笑笑:“听过一点,听过一点。”
女鬼望向远方,目光悠远:“这庙里的他和他一点都不像,真的。”
这点陈兮相信,她见过碧霞元君的泥像,那完全不能体现本尊美貌的万分之一。方才在圣王庙外听那个李大头的描述,司马圣王是一个长相异常特别的男子,和塑像可不一样。
——她竟是又忘了,李大头见到的圣王是女鬼假扮的。
女鬼轻声道:“姑娘听说过睢阳之役吗?”
陈兮很老实地摇了摇头,她在东岳多年,很久不关注人间的事情了。她猜测着问道:“难道你是死于睢阳之役?”
这也不对,难道女子还能上战场?
女鬼皱眉:“也算是吧。”
陈兮听得心里痒痒,她听故事最怕中断。但是偏偏这是人家的伤情往事,她又不能当故事听。她打点起精神,柔声安慰道:“如果那些事情记着不开心,那就都忘了吧。”
女子笑笑:“怎么会不开心呢?这几百年过去了,我真正能记住的也只有那些开心的事情了。”
陈兮心里一堵,只能记住开心的,那也就是说有许多不开心的事情了?她看看远处的苍离帝君,见他衣带当风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女子又道:“我要请你们帮忙,自然是要说清缘由的。不然,恐怕你们不愿意出面相帮。”
她朝陈兮施了一礼:“姑娘,我们能够相识,也算是有缘。我看你年纪甚轻,可否斗胆叫你一声妹妹?”
陈兮愣了一愣:“我不年轻啊。”她只是脸嫩啊。
女鬼似是没听到她的话,继续说道:“我是清河县人士,闺名唤作月香。”
陈兮点点头,心说可真巧,地府也有个阿香。
作者有话要说: 睢阳之役,很惨烈。历来守城战役都惨烈。所以,城破之后,一般都会屠城。
月香这个名字,是有来头的。
☆、孤月香(三)
月香说道:“我母亲早亡,与父亲相依为命。十六岁那年,我父亲被恶霸当街打死,我去告到县令那里。
新来的县令清正廉洁; 不畏强权; 将那恶霸下了狱。我感激县太爷; 无以为报,常常拎了鸡蛋去感谢他。
或许因为我是无依无靠的弱质女子,一来二去的,就有了些传言。县太爷怜惜我; 待我孝满,就纳我为妾了。”
陈兮心道:“这哪是怜惜啊,分明是垂涎你的美色,挟恩图报啊。”
月香又道:“官人待我极为体贴温柔,主母也善良贤惠。我过得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辛苦。
官人说; 薄命怜卿甘做妾。其实,这话是不对的。最开始我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本是贫苦的农家女,虽然不通文墨,却也是耕读传家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谁会去做妾?谁不愿意做正头娘子?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无奈罢了。
我以为; 我这一生就会这样度过,毕竟那个时候歌舞升平,百姓乐和。谁会想到歌舞未息,兵戈将起呢?”
她的眼中满是沧桑。
陈兮心道:“她说她不通文墨,可听她的言辞,并不像是乡野村妇。不是她官人教了她,就是她自己这数百年改变了太多。”
不管怎样,她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个官人。
月香纵身一跃,轻飘飘地站在房顶上,她的身体都是虚幻的,被风吹着,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
陈兮因为身高原因,对于被俯视格外敏感,她想都没想,便跟了上去。听故事也要离得近些,不是吗?
月香看着圣王庙里来来往往的人流,笑了一笑:“你瞧,他活着受人敬仰,死后也香火不断。他是个好人,对不对?”
陈兮听得云里雾里,这司马圣王究竟是谁啊,又是因为什么成仙的?不是听说近来成仙的门槛很高吗?天界已经有好多年没迎进新成员了。
月香道:“是了,你不知道他的故事。”
陈兮点头,的确是不知道,不过他既然享受香火,想来对百姓颇多庇佑,是个好神仙。她在凡间这几天就没见过供奉瘟神的,当然,也没见过供奉苍离帝君的。
月香在房顶坐下,轻声道:“唉,想当初的盛世终归是一去不复返了。皇帝和自己的儿媳相恋,重用奸相,不理朝政。安胖子起兵造反,攻陷多地。杨万石投降,逼我家官人去迎接贼军。官人拒不受命。官人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官人率领下属官吏哭于玄元皇帝庙,感召了众人。大家一起抗击叛军,得到了上千人跟随。
不是所有人都像官人这样的。雍丘的县令令狐潮想投降,他的下属不同意,被令狐潮捉了起来,准备杀掉。偏偏也巧,他急着出去迎接叛军。被他捉起来的义士们乘机逃脱,迎接了我家官人入城。
唉,这一切都是命啊。
后来,我听说,官人在城头杀掉了令狐潮的妻子儿女,率兵拒战。那时,我就该想到的,官人的心里以国家为重,哪怕是令狐潮的妻子儿女无错,在国难关头,也难逃一死。”
陈兮心中一凛,她想,她猜到接下来是什么了。儿女情长在国家大义面前,终究是不值一提。无所谓辜负不辜负,只是他没得选择。
月香面露怅惘之色:“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我以为我都忘了的。可这数百年来,我反反复复地回想,仿佛它们就发生在昨天。
令狐潮妻子儿女被杀,极为愤怒,率领数万贼军前来攻城。当时,城里只有数千人。大人带领城中军士,奋勇杀敌。两个月内,兵不卸甲,打得四万贼子落荒而逃,差点活捉了令狐潮。”
她讲到这些,眉眼间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和豪情,仿佛提起战役,心里还是满满的与有荣焉。
陈兮喟叹,这个月香也是个有忠义心的,只是不知后来为何会沦落至此。
月香叹了口气:“令狐潮增兵又来,被官人给骂走了。当时毕竟是形势危急,有不少人请求官人假降。其实,以我妇人之见,假降也没什么。
可我终归是妇人,官人假装同意。他在堂上设了天子画像,斩杀了提议假降的人,来鼓舞士气。一时之间,群情激奋。连我这等后宅妇人都不觉得不死无以报家国。
唉,那个时候,我就该知道的,官人心里始终是以家国为重的。
城中粮食不多,恰好令狐潮又来了。官人派人偷袭,得了些粮食,将其余的一把火尽数烧了。
可惜我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然的话,当时即便是拼着一死,也要请求官人将粮食留下,以备后用。
官人与令狐潮斗智斗勇多次,令狐潮始终敌不过他。而官人却得了不少器械。我家官人虽然是个文官,可这领兵作战的本事,一点都不比武将差。
这四个月来,官人帐下兵少,却屡屡获胜,如果没有上天保佑,那也只能说他是天纵英才了。
睢阳的太守告急,希望我家官人,可以同他共守睢阳。
当时宁陵一战,我军杀敌万余,投尸汴水,河水断流。当时是何等的风光!
贼师数次攻城,我们这边忽守忽战,贼师疲惫不堪。这中间数次交锋,我们这边虽然人数不敌,但是每次都能险胜。想来是我朝气数未尽,得老天眷顾吧。
两军相战,比拼的不只是士气和人数,还有粮草辎重。睢阳城原本六万斛的余粮,可被虢王运走了一半。到后来,睢阳粮绝,城内的军民用树皮草根充饥,士兵一天只能喝一勺粥。到最后只剩下一千残兵,敌军仍不能进。”
月香说到这里,眉目间隐隐显露出骄矜之色:“敌人有我们十倍的兵力又如何?终归还是不能进城池一步。你不知道,敌军首领还被射瞎了一只眼睛呢!可惜,老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睢阳无粮,实属天意,非战不利也。”
陈兮心道,这样大的战争场面想来不是师兄的手笔。历来朝代更迭,全凭运数。即便师兄是司命神君,也不会以倾国之势,只为讲一个故事。
月香又道:“姑娘,你说人在没粮食吃的时候,会吃什么?”
陈兮略一思忖,答道:“兔子,野鸡。”
想当初在彤云山璇玑门,伙食清淡,常常有师兄弟偷偷去打野兔烤了来打牙祭。或许,那些师兄弟没有飞升,就是因为杀孽太多了吧。
月香吃的一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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