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不咎_沈富贵》第104章


黎叔的声音仿佛一瞬间变得很遥远,缓缓回了一个字“对。”
“我爸爸……他是怎么走的?”
黎叔停顿片刻,回答:“我不知道。”
黎子清根本不信,“你肯定知道。”
“我不知道。”黎叔的语调再次变得严厉而冷漠:“子清,你如果坚持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电话声陡然切断,黎子清下意识地扭头看季冰,表情一瞬间有些失神。
季冰显然也没料到事情居然会如此跌宕起伏,思忖片刻,柔声开解道:“我觉得这是个好消息,黎叔认识你爸爸,他是念及情分把你抚养长大的,不管这其中是什么样的关系,你俩终究有牵连,他就不会彻底抛下你不管。”
黎子清将手机还给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开心点。”季冰伸手摸上他的后脖颈,捏了捏光滑细嫩的软肉,以抚慰之名行揩油之实,“我们今天可是乔迁之喜。”
深秋的夜露降下来,天地间雾蒙蒙一片,车子在宽阔的大桥上疾速行驶,沿途高耸的路灯簌簌后退,余光里蔓延成一道明亮的光线。
季冰将车载音响扭开,柏林之声的立体环绕效果,瞬间将音乐充斥进整个封闭的空间。
男歌手清润的声线哼唱着一首英文歌曲,黎子清的神智被拉回来,扭头看着季冰,尴尬又难为情地说:“这歌不是我……”
季冰挑眉看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嘴角却缓缓勾起,悠然自得地说:“改天你给我录一首吧,我觉得他没你唱得好听。”
“用得着这么奉承吗?”黎子清脸颊红红的,小声吐槽:“别人那是专业的。”
“可我更喜欢你的声音。”季冰突然压低声音,递给他一个露骨的眼神:“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
“……”
“今晚可以吗?”季冰果然抓住话题往下引,顺便活动下受伤的手臂:“我胳膊可完全好了。”
“你——”
耳边陡然炸开一连串高昂又急促的汽笛声,两人同时一惊,车窗外,对向而来的一辆公交车不知是刹车失灵还是怎么着,车头来回摇晃地朝着他们直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季冰飞快转动方向盘,堪堪擦着对方的车身彼此错开。
然而危险并未就此结束。
“刹车!刹车!”黎子清惊惧的声音都变了调,却已然来不及,车子为了避开迎面撞过来的公交,方向盘打得太满,竟直朝着桥边的栏杆冲了过去。
巨响之后,整辆车终于停了下来,车身卡在栏杆处,一半挂着桥岸,一半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车内,猛烈的撞击让黎子清陷入昏迷,安全气囊弹出来,护着他的身体不会遭受更大的伤害。
“子清……”季冰哑着嗓子喊出声,突如其来的事故让他也脸色煞白,双手被撞碎的前窗玻璃割伤,血迹斑驳。
“子清!子清!”他慌张又急促地继续喊着对方的名字,却又在这时,车身再次猛烈震动,隐隐有着继续往下坠的势头。
“操……”季冰咒骂一声,却不敢轻举妄动。
耳边隐约响起路人呼唤救援的惊叫声,身旁是爱人昏迷的侧脸,清晰又模糊。
“对不起。”季冰突然伸手在对方脸上抹了一下,鲜血过渡到爱人脸上,凌厉又决绝的色彩,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季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然后俯身过去将黎子清从座位上解救出来,接着伸长手臂,一把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毫不犹豫地将对方推出车外,安全地送到了桥面上。
车身失去平衡,更加迅速地往下滑。
“里面人还活着!”刚赶过来的路人先是一喜,却接着又是一道惊呼:“车要掉下去了!”
紧接着又是第二道。
“我的天,真掉下去了!”
“里面是不是还有人?”
“快报警,有人掉下去了!”
“这掉下去还有命没有啊?”
“管那么多,先救人再说。”
来不及逃出来的季冰,跟着车子一起坠入江中,惯性将副驾的车门再次紧紧扣上,顷刻间覆盖上来的水流湍急又刺骨。他的脑袋也因为来回地几下撞击,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窒息感蔓延上来,心脏被紧紧遏住,仅剩的力气也丝丝缕缕地流出身体。
撑不住了。
这是季冰最后的意识。
子清应该是安全的吧。
他咳嗽一声,肺里呛进更多的水。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第90章 进行时
“你要是骗我呢?”
“那就让我永远失去你。”
护工方晓燕推开虚掩的病房门,一眼看见背对着她坐在病床前的男人,慌忙又小心翼翼地打招呼,声音轻如蚊呐:“季先生,你来了。”
对方似有似无地像是应了一声,方小燕也不敢多余说话,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前,自打半个多月前她被雇佣来这间高级病房后,就对面前这位高大英俊的病人家属始终怀着一种畏惧之心。
大抵是对方浑身附着的生人勿进的气质,让人禁不住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而病床上的那位始终沉睡的黎先生,最开始方晓燕还以为两人是亲戚,直到某一日看到季先生摸着对方昏迷不醒的脸,眼中闪烁着视若珍宝般的光芒,轻轻地喊出一声宝贝,脸上是足以令冰雪刹那间消融的温柔与深情。
好一番震惊之后,冲着那无比丰厚的护工费,方晓燕也硬是得强迫着自己,慢慢地消化掉两人居然是一对同性爱人,这样对她来说过于惊世骇俗的信息。
她绕到床的另一边,将新的营养液挂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掀起被面,轻轻托起莹白细瘦的胳膊,找到静脉留置针的位置,消毒排气,然后接上输液管。
全部弄完之后,她暗暗地舒了口气,背部隐隐地冒出一层薄汗,天知道她这一系列早已驾轻就熟的动作,却在对面男人的注视下,内心涌出了多么巨大的惶恐和畏惧。
方晓燕掖好被子,看向季冰低垂着视线定格在扎着留置针的那条胳膊上的脸,带着讨好的语气说:“季先生,早上我给黎先生按摩肩膀时,注意到他的眼睛,有轻轻地动了几下。”
季冰往上抬起视线,幽暗的眼眸中缓缓聚起一束光,看得方晓燕愣了愣,心底难免涌出几分恻然,慌忙又补了句安慰的话:“黎先生是有意识的,肯定能醒过来。”
季冰扯开一个极淡的笑,轻声对她说:“谢谢你。”
方晓燕有些受宠若惊,半个多月来第一个跟自己的雇主有了例行公事以外的沟通,对方的态度柔和下来,让她也跟着卸掉几分紧绷感。
方晓燕张了张嘴,刚要有感而发,想再继续说几句体己话,就见季冰已经收回了视线,然后低头握住被面上爱人的另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着,她怔怔地看了片刻,接着就发现,对方的身体竟隐隐像是在颤抖。
她慌忙收拾起东西,快步走出病房,即将到门口的时候,她清晰地听见耳边响起一道隐忍又低沉的哽咽。
方晓燕的眼窝子一向很浅,禁不住就跟着摸了把泪花,然后闪身走出病房,顺势贴心地带上了门。
“宝贝……”静谧的病房内,季冰红着眼睛,俯身贴上黎子清的额头,沿着对方消瘦的脸颊落下一连串细密的吻,声音不成调子,呼吸间扯起着心肺撕裂般的痛楚:“……你哪里不舒服,自己告诉我,好吗?”
陷入昏迷的爱人无法给予回应,他终于泣不成声,泪水砸下来,顺着对方莹白的脸滑落在枕面上,晕开一朵朵浅色的水渍。
你当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孤零零地在病房外倔强又固执地守着不被承认的恋人,在遭受了外界的轮番羞辱与嘲讽之后,以为会拨开云雾得见阳光,却最后迎来了深爱之人的最为致命的一击。
子清,你是不被上天眷顾的人吗?
倘若真的如此,我来爱你好不好?
方晓燕坐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等了许久都不敢擅自推门。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拉开,季冰迈步走出来,方晓燕迅速起身,唯唯诺诺地喊道:“季先生。”
“病房里的花换掉吧,有两枝已经烂根了。”季冰语气平淡地交代着琐事,面部表情也已经恢复如常。
“哦哦,我晓得了。”方晓燕点头应下。
季冰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沉默半晌,直到方晓燕略带诧异地小声询问:“季先生?”
季冰转向她,这才开了口:“入秋夜凉,晚上就不要开窗了,他的腿受不住。”
下了住院部大楼,季冰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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