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粉真爱论》第40章

顾辰风看着沈嘉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风筝，觉得有些意外，他们到江边的时候已经将近11点，沈嘉明找了一块偏僻的空旷地，没有什么人。他看着沈嘉明拿着这个巨大的风筝，觉得这个场景说不出的好笑。沈嘉明把缠绕的风筝线拉开，夜光风筝的线很粗，放起来有点艰难，沈嘉明尝试了半天，风筝勉强飘高了一点。
“太重了，很难放。”沈嘉明皱着眉头，“我昨天还去问了下，果然还是需要有经验的教。”
“我来我来。”顾辰风跃跃欲试。
夜光风筝很大，上面是星星的图案。顾辰风跑动了起来，他沿着空旷地的边缘跑，一边跑一边轻轻拉扯，风筝线有点扎手，顾辰风扯得小心翼翼，风筝慢慢地越升越高，摇晃在空中。
“还是你比较厉害。”沈嘉明感慨。
“我小时候是放风筝一把手。”顾辰风得意洋洋，“这个你就比不过我了。”
沈嘉明站在江边，看着顾辰风把风筝越放越高，摇晃着的星星一点点往上升，直到闪烁在空中，夜风徐徐，霓虹灯相继点亮的夜空中看不到几颗星星，顾辰风手里的星星倒是显眼得很，它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注视着沈嘉明。
“十一点半了哦。”顾辰风抬起头，看着在夜色里不太明显的风筝线，“你真的要到最后一刻再说吗？好定力啊沈公子。”
“十一点半了吗？”远处的沈嘉明看了看表。
“你不会是打算把我拒绝了，然后自己开车走，留我大半夜的在江边自己回去吧？”顾辰风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我会走到你家去和你爸告状的。”
“怎么可能。”沈嘉明也被顾辰风的脑补吓了一跳。
“说真的，你是想拒绝我，那就趁现在说吧，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顾辰风玩笑的语气一下子就收敛得一干二净。他看着空中被自己越放越高的风筝，觉得自己的情绪是空的，什么都已经做了，就静候一个答案。就好像考完试以后发试卷的那一刻的心情，因为明白自己在考场上已经做到最好了，所以无论得到什么分数，都不会再意外。
顾辰风觉得自己就算被拒绝，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直男掰弯并非易事，沈嘉明没有必要拿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来开这个三十天的玩笑，他是音荣的接班人，理所应当要结婚生子，顾辰风甚至想象得出沈嘉明结婚的样子，那个女孩必定有着灿烂明媚的笑容，她站在沈嘉明身边，一定会想偶像剧一样完美。而自己是一个和他同性别的大明星，沈嘉明又有什么理由和一个同性还看起来不靠谱的大明星在一起呢？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沈嘉明说。
“你问。”顾辰风扯着风筝，转过头看他。
“假设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你的父母能接受这样的情况吗？”
沈嘉明问得犀利，顾辰风愣了。
“能的。”他思考了很久，“他们会打会骂，但他们最终会接受的。”
“什么时候接受？这个最终，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顾辰风张了张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父母的脸。
“我不知道……”他瞠目结舌。
沈嘉明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在一起了，而且这件事情不幸被媒体曝光，媒体拿出确凿的让你无法否认的证据，你的粉丝表示无法接受，纷纷离开你，你能接受吗？”沈嘉明继续问。
“我……”顾辰风陷入了迷茫，沈嘉明看着他，表情比什么时候都严肃，被问到这些事情的顾辰风毫无头绪，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脑海中都是自己粉丝哭泣的脸。
“我能接受。”他咬了咬牙。
“第三个问题，依旧是我们在一起，然后不幸被媒体曝光。”沈嘉明顿了顿，“因为主流社会对于同性恋的不认可，你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片约与代言，而且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很久，你不再是那个四处被热捧的顾辰风了……你能接受吗？”
像是一把刀砍在心上，沈嘉明的问题个个尖锐，让顾辰风半天缓不过神来，他出神地扯着风筝线，看向沈嘉明的脸，沈嘉明也看着他，他们对视。
“我的回答会取决于你的回答。”沈嘉明轻声说，“所以……你能接受吗？”
时间就像是凝固了，顾辰风已经无暇管手上的风筝，他茫然地张了张嘴。
他无法想象沈嘉明所假设的情况，或者说，他没有想象过自己不再是现在的顾辰风的生活，他习惯了拥有一直喜爱着他的粉丝，习惯了接到各种各样的片约和代言，他的星途太顺了，没有波折顺风顺水，顾辰风没有想象过一日自己落魄的生活。而如果那一天真的来到，他该怎么办？假设他真的和沈嘉明在一起，而那一天到来时，他会后悔吗？
“还有10分钟。”沈嘉明看了一眼手表，“30天要结束了。”
顾辰风有些急躁地转了圈，这是一个要对自己、也是对沈嘉明负责的问题，这个答案关乎沈嘉明的答案。他不敢看向沈嘉明的眼睛，怕暴露了自己眼中的犹豫与迟疑，他走了几步，离沈嘉明几米远，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风筝线，顾辰风抬起头，他亲手放出去的星星还在天上闪着，耀眼夺目。
好像是赌局开始的前几天，自己把沈嘉明带到江边，对着天上的风筝说下次也来放，明明是一句说过就忘的话，沈嘉明却记住了，还带着他来江边，亲手把星星放上天空。
在录节目那天也一样，提出要去玩的是自己，但去不了的也是自己，沈嘉明把他带到水族馆，那天的海底隧道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景观，沈嘉明站在他身边，蝴蝶鱼隔着玻璃，安静地亲吻他的手指，像画一样。
似乎每次都是这样，看上去是自己在追沈嘉明，但沈嘉明似乎也一直在包容他，他说的每一句话，提出的每一个要求，沈嘉明都一一兑现与迁就，本来就是那么温柔的人，在提出那么多残忍的问题的时候，他看上去却依旧是温柔的。
顾辰风扶着江边飞扶手，摸来满手的灰。他们隔了好多米，沈嘉明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顾辰风咬了咬牙，他拿出手机，拨了沈嘉明的号码，手机显示离30天结束还有4分钟，不远处沈嘉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
顾辰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说话。
“第一个，我是我爸妈亲生的，他们最后都会接受我的决定，但不管一年还是三年还是十年，只要我做出了决定，我就会努力说服他们接受我的恋人。”
“第二个，粉丝是走是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我接受她们的离开，也尊重她们的选择。”
“第三个，不就是失业吗？明星失业没见过啊？我接受！”顾辰风愤怒地摸了把鼻子，“大不了我去开网店，卖内裤，烤鱿鱼，捡破烂咯，反正我现在也不是没钱，我总有办法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办法不能解决的？没人气了，但我的帅脸还在啊，我还养不活我自己？”
“我电话录音了，你说什么我都会有证据，好了，这就是我的回答。”
顾辰风不敢转头，他看着手表，离12点还有一分钟，他怕自己一转头看沈嘉明，自己就憋不出情绪了。夜空中的星星风筝还在飘荡着，他拉着这根线，就像他所打的这通电话。夜色宁静，晚风徐徐，一切就像他们第一次来江边那天。
那头的沈嘉明还没说话，但突然笑了，顾辰风的呼吸几乎停止，他听着沈嘉明开口，熟悉的声音通过电流，从手机听筒传到他的耳廓，传入他的耳中，再传到他心里。
“你赢啦。”
沈嘉明笑着叹了口气：
“我喜欢你。”
顾辰风直接放开自己手里的风筝线，他抹了把眼睛，难以置信地转头。
沈嘉明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看他，他三步并两步奔过去，一把抱住沈嘉明。夜色太美了，交错的江岸观景灯划破墨蓝色的夜空，天上的星星风筝没有了线的牵引，一点一点往下飘。沈嘉明被顾辰风抱了个踉跄，顾辰风把脑袋埋在他肩膀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风筝掉下去了。”沈嘉明说。
“随便它。”顾辰风埋在沈嘉明肩窝，闷闷地回答，“要不你去捡回来。”
星星风筝掉进水里，明亮的光照亮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水，它漂浮在水面上，像是一艘璀璨的小船。顾辰风突然很想哭，他的手机显示还在录音中，他挥了挥手机：“沈公子，你不能反悔了，我有证据。”
“嗯。”沈嘉明点头，“以后我要是反悔了，你可以拿这个录音去告我。”
“我要是真的捡垃圾去了你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