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狂欢》第13章


我,我忍不住啊,就一直掉眼泪,我们在咖啡馆坐到了半夜,他送我回家。后来我们复合了。再后来就结婚了。”
“如果薛寒没有死,我应该真的就不会再组乐队了,业余爱好吧就当做是,可能去广告公司吧,我大学读的是传媒,或者做公务员,我爸妈都是公务员,安稳。因为这个事,我们几个又被找去认人,录口供,那个人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出来之后我们几个还讨论过,大家都没印象,感情上的纠纷或者是金钱上的纠纷?也许吧。不过凶手抓到了总是一件好事,听说薛寒的妈妈打算告他?希望他能安息吧,希望吧……听说他妈给他买的保险没赔到钱。”
“律师已经和我谈好了,告完顾知了,我们就告保险公司。单子我都开出来了,精神损失费,误工费,车马费,我来来回回跑保险公司跑了多少次啊?那个业务员的名片我也还留着,我告他们。”
“很多电视剧啊,电影啊,都喜欢写杀人犯有什么心理疾病啊,童年阴影啊,有什么怪癖啊,比如不擅长社交啊,躲着人,怎么怎么的,但是我处理过这么多案子,多数杀人犯和普通人没有任何不同,他们就是普普通通的啊,杀的人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有时候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非得要说什么心理问题,也不至于,就是有时候脑子一根筋转不过来,一钻牛角尖,就下了手,就觉得你这个人,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我问了警察了,说算自首,但是潜逃六年,认罪态度还是良好的。我想见见他,提了申请,驳回了,知了不想见我,爸妈,他也不想见。他只想见Adam,我联系过他们的经纪人了,经纪人没答应。”
“知了的事情出了之后,我们几个人经常凑在一起琢磨,他是不喜欢薛寒没错,可也没到了要杀人的地步吧。有没有一种可能啊,当然只是假设,比如是某某某指使知了,他……他很崇拜Adam,而且我记得他还和我说过他们私下一起吃过饭,还有那时候MONSTER其他人吧。不然你说杀了人为什么还要留着凶器?说不过去吧?有没有可能这个凶器是一种收藏品呢?粉丝会收集偶像的签名啊,杂志啊,用过的水杯,穿过的衣服啊。不过,这只是一种假设,既然他说人是他杀的,而且指纹什么的都对上了,也没有别的解释了吧?Adam会去看他吗?我听说他不肯见家人,律师也不见,倒很想见见Adam。”
“MONSTER是MONSTER,1985是1985,成员变动不多,但是它们是两支乐队,粉丝都很清楚,我不想聊薛寒。”
“我和薛寒的感情说不上多好,我也说不上多喜欢他,他打架和抽大麻,我都很反感,也劝大野不要和他走得太近过。但是我一想到他,想到那么热的天,他一路和我走回来,抱着那么大一只熊,他好瘦,那个熊有两个他那么大吧,他说话啊,不停说,不停找新的话题,很努力的样子。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他的。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一个人死了之后,你会不由自主地忘记他的所有缺点,你就单单想起他的可爱,他的好的地方,好像他生来就是一个完美的人。好像他死了很可惜,真的很可惜。”
“虽然我不认识薛寒,也不认识1985,不过新闻我也看了,我还去听了他的歌。还是有些怀念的,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其实那是一段很荒唐的……怎么说,岁月吗?还是时光?文绉绉的,总之,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想看上去很酷,你知道吗,我想与众不同,我就留了长头发,穿紧身的衣服,唱别人都听不懂的歌,还自鸣得意,怎么样,都听不懂吧,你们这群傻‘逼,觉得自己最牛‘逼。后来听自己的歌,特别傻帽,笑死我了,我听薛寒的歌倒不觉得傻,他可能活得比较挣扎,但是音乐,说的文艺一点,艺术不都是来自这种挣扎吗?我猜,大概他自己也不想放弃这种状态,可能他放弃了,走开了,他就写不出歌来了。我有时候会想起螺丝他们。能趁机打个寻人启事吗,我们以前的乐队,圣骑兵,有个成员,绰号小毛,大名毛启明,会弹吉他,身高一米七五,93年8月5号从家里出去后,再也没回去过,这是他的照片,要是有人看到过他,麻烦联系他的家人,他爸妈一直在找他。他姐姐的孩子还没见过他这个舅舅,孩子学了音乐,也会弹吉他,弹得还不赖。”
“薛寒那件事当时还挺轰动的,在圈子里,不过事情过去久了,记忆也淡了,前几天几个朋友来我米线店里聚会,报纸上不是又报那件事了吗,凶手抓到了之类的。我正好手里有张MONSTER以前给我的Demo,就放来和大家一起听了,有的人是第一次听他们的歌,我说哪首哪首是薛寒写的。难免先入为主吧,听完我们就讨论,嗯,薛寒的曲风太阴暗了,负能量,听多了难以消化。但是我个人觉得,他的音乐里还是有积极的东西的。他的童年不太幸福,成年之后好像也不怎么好,没有家,朋友很少,他好像很懂得怎么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下去,但是又还是很想和别人接触,发生些什么关系,怕寂寞吧还是,但问题是他有时候没办法很妥善地处理一些事情,那怎么办呢?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是吧?我觉得还是和他的童年有关系,没有人教过他为人处世这件事,暴力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就像野草一样哗哗地自己长大,遇到一点火就着了,一烧就烧死整片草原。他有在抗争。音乐就是他的抗争。但是人活着,还是应该拥有点别的东西的,一直战斗是很累的,尤其是和自己战斗,输的总是你自己。”
“哪有那么夸张,堕‘胎都出来了,电影都不这么演了。不要造谣。那段时间,之所以会有那六年,我很早之前就想明白了。小女孩儿嘛,就很沉迷与众不同的感觉,找一个玩乐队的男朋友,酷吧?够标新立异吧?哇塞,这个男朋友好像还有点喜欢别的人,好像喜欢一个男的,那种时候……就特别沉迷这种自我伤害,我好可怜,好惨,为什么我这么惨的氛围。就沉浸在里面。后来想通了,我干吗要和他耗啊,我大把青春,我为什么要耗在那里,没有结果,不会有结果……结果很重要你知道吗?过程其实一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结果。”
“我在去机场的时候看到的消息, Adam发短信给我,接着我就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要我去配合调查什么的。我和Adam还有大野在警局碰的头,我们三个还讨论了好久,这个顾知了是谁,什么来头,薛寒有没有提起过他,还打电话问了好多人,谁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但是杀人这件事……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吧,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是凶手,可能他恨他吧,至于恨他什么,这得问当事人啊。有件事挺玄的,抓到顾知了那天,我妈打电话给我,我们家的一只贵宾过世了。那只贵宾有次走丢过,丢了好几天,是薛寒帮忙找回来的,台风天,雨不停下,薛寒抱着大妹,就是那只贵宾,他抱着它来按我家门铃,用外套兜住它,大妹特别乖,平时特别闹腾的小狗,缩在薛寒怀里,乖的不得了。薛寒说,大妹给你找回来了。他摸摸大妹,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晚上,我从朋友那里知道Adam他们在聚会,Adam生日,我当时在外地,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了,到他们仓库时是四点五十分,天还没亮。我敲门,没人理,门没锁,我进去了。我知道薛寒也在那里,我朋友告诉我的。我出门的时候从家里拿了一把削菠萝的刀。我在厕所找到了薛寒。他真的在,我喊了他一声。”
“薛寒!薛寒!贞贞追在他后面一直喊,贞贞的内衣不是第一次被他偷了,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大吼大叫,他头上顶着贞贞的胸`罩,特别大,白色的,骑着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的,他还唱歌,自己编的歌,唱的是,吹ball吹ball,贞贞有对大ball ball!吹ball吹ball……我记得好清楚,贞贞趿着拖鞋追了半路,拖鞋飞了,她也跑不动了,他唱得更大声,撒了手,放开了车龙头,双手张开了,就这样,在风里面张开着,欢呼啊,叫啊,挥那个胸`罩啊,贞贞气得半死,‘薛寒你个臭不要脸的,薛寒你个有爹生没妈教的’,就不停骂……嗯……她一直骂,一直不停地骂……”
“……我之前说过吧,他是我的很特别的一段经历。
“如果他没死,可能就不会有现在的1985了,他唱歌,我伴奏,公园里,地下通道里,哪里都行吧。和平公园的那棵梧桐树,他应该会很喜欢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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