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车司机》第32章


林错一边唾弃自己,一边说着婉转的第二次拒绝。奚岳岑却淡淡地说让他先去配药,自己在车里等。
当年黄文还是一名小小的海归,天天跟着老主任手下日复一日地查房写病历,后来来了一对老夫妻,带着个小男孩说要做矫正手术。
小男孩是假两`性畸形,手术在老主任来看不算非常复杂,因为未检测出卵巢和子宫,只要做外生`殖`器整形即可。老主任戴着老花镜把病历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先是和蔼地和小男孩说说话,而后又和老夫妻说明情况。
最后老主任颤颤巍巍地指着黄文对小男孩说:“让这个大哥哥给你看病好不好?他很厉害的。”
小男孩从踏入医院开始到现在,不哭也不笑,更不怯弱,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他双手展开端端正正地摆在膝盖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梳着油头的眼睛男对他微微笑。
那是黄文第一次主刀,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兴奋也占了一半。老夫妻俩说明了自家的经济条件,希望能少住几天医院,老主任便授意若是指标一切正常就加个急早点动刀吧。
手术前一晚黄文特地去看了小男孩,他一个人坐在床边做作业,黄文轻声给他指了几个错误,告诉他公式应该怎么用。小男孩听着听着不经意露出可爱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黄文笑着摸摸他的头问他怕不怕。
小男孩顿了一秒,猫儿一样小声地说:“不怕。”
黄文钦佩地说:“你真勇敢,我比你还大点的时候开个阑尾都哭了。”
小男孩愣愣地问:“开刀很疼吗?”
这下换黄文愣了,怕把小孩给生生说害怕了,“不疼,是我胆子小。”
“哦……”
黄文赶紧拿出一袋新买的可乐糖,“这是给你的,奖励你比我勇敢。”
小男孩不接,“爷爷说不能拿别人的东西。”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呀,你是我第一个真正的病人,我很感谢你能让我尽到一个医生的职责。”
小男孩听不懂,依然收下了可乐糖。
术后一周他们就回了老家,只定期来复诊。他小男孩的恢复不如他们预想中的好,甚至有反复感染的情况,黄文给他开了药方顺便提醒要好好休养,后来小男孩就再也没来过了。
直到五年前有天他替一位同事坐普通诊,遇上林错去看病,黄文一开始不敢认,看了病历和姓名才确定他就是那个小男孩。
黄文已经变成了专家在医院墙上挂着,林错挂不起诊,黄文就每半月约一天坐门诊让林错来。他始终记得当年那个郁郁不乐的小男孩,面对着未知的可怕的手术强装坚强,在医院里不忍老人去打饭打水就自己抢着去干活。他自认是一只丑小鸭,不会笑也不会跳舞讨大人的喜爱,可是他偏要对旁观者说,我是一个丑小鸭,我很自卑,但我会越活越好。
“最近谈恋爱了?”黄文边开药边问。
“什么?”林错怀疑自己听错了。
黄文耸耸肩,他一直把林错当成弟弟,两人相识这么多年,彼此说话也比较熟悉随意,“感觉。前几天在超市见你还一脸甜蜜,今天就苦哈哈的失恋的样子,所以你终于恋爱了?”
林错无语,“没有啊。”
黄文盯着林错的面部表情,“我不信。你知道我看一个人撒没撒谎一向很准的,小康夜里偷吃了一颗糖我都能发现。”小康是黄文的小儿子。
“真没有……”林错无奈地说。
“好吧,”黄文叹了口气,“其实你很好,又踏实又勤奋,肯定会有几个女孩子喜欢你的。生病的事……毕竟已经治好了,你不能老把自己闷着。我发现你真是越大越过不去心里的坎。”
“知道了,你真不愧是两个孩子的爸,操心成习惯了都。”林错打趣道。黄文就像是一个长辈,一位兄长,虽然他们的交集止于医院,林错却是打心眼里敬他,感激他时不时的开解。
林错起身去药房拿药,黄文又赶着说了一句:“说真的,要是有合适的你也别急着推,先处处看,说不定就爱上了呢,人总要先跨出一步,然后才真正开始学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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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助攻,不知道大家觉得仓不仓促?
第三十一章
奚岳岑已经守着楼梯角的垃圾桶抽了一地烟,远远瞄见林错回来就赶紧掐了刚点上的一根,然后拍拍身上的灰顺带想拍掉点烟味。
“医生说怎么样?”奚岳岑解了车锁,两人便上了车。
“老样子。”林错用手指扣着装药的塑料袋,戳出一个大洞。
“到饭点儿了,吃了饭我再送你回去。”
灰色调的停车场,狭小的空间,还有难以抗拒的热情都让本就纠结的林错更加喘不过气。“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奚岳岑感觉得到林错的无措,但他下意识地想要抗拒这个提议,可林错说完就下了车,他只好认命,像是等待着被送进屠宰场的猪。
医院的绿化做的很好,曲径幽道适合平缓心境和谈心,树木并不高大也不密,小径尽头是一片大草坪,有小桥和流水,吃过晚饭的病人由家属或护工陪着在散步休息。
在这个能接触到生和死的地方,反而更让人平静和坦然。林错先了小半步和奚岳岑并肩走在鹅卵石道上。
他指着几个小孩玩耍的地方说:“我第一次来这家医院的时候这座雕像还没有,算起来,大概也有十年多了。那时候我一直待在楼上,从来没有下来过,我住的房间正好朝着这边,偶尔会坐在阳台上看别的小朋友玩。你知道病房的那种阳台吧?特别小,挂着衣服和堆着一点杂物的那种。我就坐在纸箱上想,为什么这些小孩生病了还能这么开心呢,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开心过。”
林错挑了一处没人坐的长石凳和奚岳岑并肩坐下,正对着那群嘻嘻哈哈的小孩。
“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吃药么,因为生病了呗,好像叫什么假两`性畸形,我不太清楚。五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了,他们老说我是怪胎,所以到现在我都不敢去了解为什么我会有这个病,只想快点变成正常人。我不敢下去和小朋友一起玩,怕他们问我为什么会来医院,生了什么病。以前林有全他们就特别喜欢告诉家长,他们病了。然后就能不去上学在家里野,好像生病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
“我妈也是因为这个不要我的,他们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妈扔了我三次,一次扔在镇上的医院门口,一次在很深的林子里,一次在隔壁村的河边。但是每次我爷爷都把我找回来,最后他威胁我妈要是她再敢扔我,他就去报警,后来我妈就走了。我没有恨过她,真的。她还特地拿了钱回来让我去做手术,告诉我爷爷这个病有得治,治好了跟一般男人没什么两样。”
奚岳岑认真听着,心疼地不行,恨不得把欺负过林错的人还有庄子兮一起捏死。
“我一开始也以为治好了就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像以前一样,依旧能和大家一起玩,不会再有人笑我。但是不是的,他们把这些嘲笑当成了习惯,不会因为你病好了而改变,他们觉得你天生不正常,天生低他们一等。”
“扯远了,”林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继续说:“爷爷奶奶是老来得子,我爸又走得早,老人家特别辛苦,应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是要和小年轻一样起早贪黑,我爷爷是木匠,天天在他的小房间里锯木头做家具,奶奶会做些小玩意儿拿到镇上去卖,她身体不好,一只眼睛又看不见。我不舍得他们为了我这么辛苦,做完手术回家后就偷偷摸摸帮着干活。”
“大概就是那时候没休养好吧,累着了还是怎么的,一直反复感染。给我主刀的黄医生特别关心我,还叮嘱我要好好休息,我怕他说多了爷爷奶奶不让我干活,后来配了药就不肯再去复诊了,骗我爷爷奶奶说是医生说的。熬坏了里子,现在还是得靠药。不过慢慢地就会好的。”
远处一个男孩在和爸爸玩飞盘,男孩坐在小轮椅上,剃光了头,满面苍白。飞盘落在奚岳岑斜前方,他捡起来递给跑过来的那位爸爸,他笑得很阳光,好像不是和儿子在医院里玩游戏,而是在自家花园似的。
“我其实是一个很糟糕的人。”林错自嘲地笑,“以前从来不羡慕人家有爸爸妈妈,可是后来越来越不满足,先是羡慕人家都有父母,虽然父母会对他们生气,偶尔调皮了还会揍他们。但是你感觉到没有,那种吵闹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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