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1》第140章


身后,庄显炀和赵见秋陪在薛茂琛左右,一齐瞅着顾拙言和庄凡心的背影,那俩小的勾肩搭背,眼波情深,在长辈看来颇为不知害臊。
薛茂琛牢记此行的任务,提前问:“小庄的奶奶知道么?”
庄显炀回答:“知道,凡心生病的那两年知道的。”
在当时的情况下,老人家只在乎乖孙能否恢复健康,旁的都无所谓,到后来,也好奇庄凡心惦记的人具体什么样子,回国之前甚至反复叮嘱,一定要带回来给她看看。
顾拙言竖着耳朵听清身后的话,蓦地紧张,一路上问东问西,又烦躁起来,坐飞机穿得随意舒适,等会儿见了老人家会不会有些失礼。
庄凡心说了句很直男的话:“你披麻袋也帅。”
顾拙言较真道:“我虽然披麻袋也帅,但我不能真的去披麻袋。”他抚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冒出点生意人的铜臭味儿,“戒指是咱爷爷做的,你给我戴上,但我什么都没出,这是不是显得我太小气了?”
庄凡心以牙还牙:“你怎么那么物质?那么俗?”
“……”顾拙言被呛得没话讲,更烦闷,靠着后车门凝望窗外,那架势特像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庄凡心凑上去哄,吐露了实情:“你不用担心,你的照片和视频我奶奶都看过几百次了,你这样的人她还不喜欢,她想干吗啊?”
顾拙言稍微松口气,又一惊:“什么视频?”
庄凡心说:“之前出事儿……网上那段视频我奶奶也看到了。”
顾拙言吼起来:“那段监控?!”公司里,把人家孙子摁操作台上,掀盖头接吻的,“我操,我他妈没脸见人了。”
办公室坐大腿被薛曼姿撞见,庄凡心便懂了这种感觉,作为过来人,他想安慰顾拙言两句,嘴唇刚动了动,顾拙言就崩溃道:“别说了,你闭嘴!”
后半程,顾拙言倚窗绸缪,心率忽高忽低,下车前焦虑得出了一脑门子汗。
恰逢黄昏,庄家的花园漂亮得无法形容,房子是尖塔顶的维多利亚式建筑,雕花的门楣下,一位银白卷发的老人立在那儿,连衣裙高跟鞋,是特意打扮过的庄家奶奶。
庄凡心跑过去扶在老人的身侧,没大没小道:“这也太靓了吧。”
老太太没理会他,目光望着阶下走近的年轻人,没戴花镜,半晌看清后说出极可爱的一句:“比照片还要帅哪。”
不知是霞光的原因,还是脸皮忽然变薄,顾拙言踩上台阶时红了脸,到老人家跟前,一副英俊沉稳又恭敬乖顺的模样,开口叫了声“奶奶”。
他的奶奶和姥姥都走得早,这声称呼许多年没喊过,叫完,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伸来牵他,他的手很大,立刻将对方握住。手心碰到什么,他低头看,是一张很有中国味儿的红包。
老太太说:“小言,欢迎你来。”
顾拙言的脸更红了,小言,他爸妈都没这样喊过他,他高高大大地杵着,带的见面礼忘记送,好听话也不会讲了。
庄凡心瞧着,不算火上浇油,却是糖中添蜜:“奶奶,门还没进,现在给红包会不会太心急了?”
老太太拉着顾拙言的手,看到那无名指上的戒指,回答道:“你爷爷做的是婚戒,你们婚还没结,婚礼还没办,我看你也挺心急的。”
庄凡心承认:“说明我隔代遗传嘛。”
直到进屋,顾拙言始终晕头转向,老一辈的宠爱太磨人心志,他仿佛回到了孩提岁月,被奶奶哄着吃这吃那,问冷问热,说一句什么都会被夸奖,有任何要求都会被满足。
薛茂琛更来劲,“亲家”都喊上了,浑身散发出老鳏夫沉积多年的活泼因子。
夜晚,顾拙言在房子里参观了一遍,三楼是庄凡心的地盘,地毯很厚,一上去便是物件儿纷杂的工作间,走廊两旁置着画室和储物室,卧室则最狭窄,只开着一扇小小的十字窗。
庄凡心正在铺床:“倒时差困不困?”
“还行。”顾拙言踱进来,“这么多房间,怎么选这间睡觉用?”
庄凡心看过顾拙言在大宅的房子,浴室都比这里宽敞,他说:“那时候想要小一点的空间,关上门窗觉得踏实。”
踏实的意思是“安全感”,顾拙言霎时明白“那时候”大概是指哪一阶段,他结束这话题,浑小子般往床上重重一摔:“弄俩枕头干什么,我就一个头。”
庄凡心弯着腰抻床单:“我的头被砍了?”
顾拙言说:“枕我胳膊,治颈椎病。”伸手把庄凡心捞身上,床铺低陷,俩人的身影交叠着投在墙壁上。十字窗外是飞檐上的灯,很亮,透进来添了一抹明黄色。
庄凡心枕于顾拙言的臂弯,嘀咕道:“五天后就开学了。”
“嗯。”顾拙言都明白,“担心?”
庄凡心点头,他怕自己做不好,可除却担心,又关着一腔按不住的悸动,急切地想试、想闯,哪怕跌跌撞撞也没关系。
顾拙言鼓励他:“你可以树立一个目标,生病的时候想着见我所以慢慢好起来,现在想着再为我设计一件东西然后一点点努力。”
谁料庄凡心早想好了:“你往后稍稍,我先给阿姨设计。”
“我妈?”顾拙言不太讲母子情分,“她有一柜子首饰,不用管她。”
庄凡心说:“当然不行,你把阿姨的耳钉送我了,我必须要回送一副,你才少管。还有,以后不许借花献佛,露馅儿的时候吓死人了!”
顾拙言嗤嗤地笑,把自己比成佛,可真会贴金……他翻身往庄凡心的肩窝里一埋,嗅着沐浴露味儿,嗓音变得缱绻:“阿弥陀佛,请佛祖保佑我。”
庄凡心忍着嘴角抽搐:“没问题。”
“光说有什么用。”顾拙言抬头问,“你给我折的平安符在哪儿,我瞧瞧。”
还惦记着这档子事儿,庄凡心面色犹豫:“我手笨,折得不太好,而且年头久了……当年那位阿姨教得也未必靠谱。”
那手还笨,别人活不活了?顾拙言好笑道:“怎么那么多理由,不会压根儿就没那东西,骗我的吧?”
“当然不是!”庄凡心耷着眼睛,“明天吧,明天我拿给你看,今天困了。”
这推脱劲儿有些奇怪,顾拙言不好糊弄:“我不困。”他捧着庄凡心的脑袋抬起来,盯着,三五秒便将人弄得没了法子。
庄凡心爬起来,动作迟缓地穿拖鞋,然后从衣柜里翻出一把小钥匙。锁起来束之高阁么?顾拙言默默瞧着,直至庄凡心离开房间,听动静,庄凡心停在走廊上,打开了锁着门的储物室。
顾拙言好奇地寻过去,储物室的门虚掩着一道缝儿,黑着,庄凡心进去后没有开灯。他推门而入,依稀望见庄凡心在昏暗中的轮廓,抬起手摸索了一阵,陡然打开了吊灯。
储物室内刷地亮了,顾拙言彻底愣住。
这是最宽敞的一间房,而四面墙壁密密麻麻地挂着画,一幅贴着一幅,没分毫空位,房间中央的几只柜子里也全部是画,黑白的,油彩的,寥寥数笔或精雕细琢,大大小小近千幅,每一幅都是顾拙言的画像。
缭乱不接,顾拙言的目光四处游移,震惊久久无法消退,穿着校服的他,拎着书包的他,学习的,打球的,立在榕树下无所事事的……
T恤衫牛仔裤,捏着被压扁的毛绒玩具,那是顾拙言到榕城那天从越野车上下来的模样。颧骨处挂着彩,伏在桌前奋笔疾书,是顾拙言打架罚写检查的画面。在街上,骑着大横梁的自行车,是顾拙言每天上学时的光景。曾经的点点滴滴,他们相遇后的每一次接触,顾拙言的样子都被庄凡心在画布上记录下来,甚至是击剑,骑马,连同朋友圈的照片也囊括其中。
有的设色清新,有的浓墨重彩,有的勾着几道轮廓,有的半身赤/裸连肌群都描摹分明……数百幅画,庄凡心这些年的爱和欲一览无遗,淋漓地呈在顾拙言的面前。
庄凡心站在边柜旁,暴露后的难堪叫他无力抬首,低垂着头,惶然地盯着柜上的盒子。顾拙言一步步迫近,挨住他,嗓音竟有些发颤:“为什么不给我看?”
“……怕吓到你。”庄凡心说,“很多是治疗那两年画的,不确定自己做这些是不是正常……”
巨大的冲击下,顾拙言不知该如何说:“怎么会吓着我,怎么会不正常。”他拉一把庄凡心的胳膊,让对方一转身投入自己的胸怀,难以分辨是说画还是说人,“我很喜欢,是我的宝贝。”
庄凡心伏在他肩上:“每次完成一幅,就好像你在陪着我。”
似乎就没那么难捱了,所以他一直画,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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