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本无情》第93章


我愣住,他一说,脚底下还真有些刺痛,一看才发现,多处已经被粗粝的山石硌得渗血,忽然想起来,那时出门前只想着了结了自己的业障,将普满给置办的衣裳鞋袜,金银首饰,全部留在了魔域,浑身上下只着了这么件简陋的白袍。“我玷污什么了,你说,你说啊,哪里被我弄脏了?”我咄咄逼人。
小仙道被我的气势吓退了一步,堪堪往后倒着上了一阶石阶,结结巴巴的说:“可师尊说,这样是不对的……”
“师尊说的就都是对的吗?我穿着随意是我的事,我舒坦。”
“真的是这样么……”小仙道讷讷道,接着又往上退了一阶石阶。
小孩子果然好糊弄,见他已经动摇,我赶紧问:“你快说,楚上仙此时可在长生殿内?”
“他该是在塔室内闭关呢,这我可是偷偷告诉你的,你一定要帮我瞒着掌门,否则,我就要遭殃了。”小仙道紧张的说。
我拍拍他的头顶道:“那是自然!”
第91章 两个问题
如今我身负魔力,进出南华山,总要被那结界削弱一两成的法力,索性只能在接近塔室的后山寻一处安身之所,避开旁人的注意,等待楚离凡出关。
仲夏的清晨,水汽总是很重,睡在丛林的断木上,常常要被滴上满脸的露水。自从他御着始元的神杖,消失在瑰丽的霞光中,我便再不曾有过哪怕一个好眠的夜晚,这里的星斗与我之前所在世界的相比,看不出什么差别,奇妙的是,时移世易,我是我,我又不是我,如梦幻泡影,难辨是梦是醒。
每个遥望星辰的无眠之夜,我总会想,他是否每一次离开都曾与我好好告别过,还是对这样的分别已经麻木,面对难逃命运的我,迅速的开始新一轮的寻找?想到这里,我便不禁会想起进入四方之境的日子,那是在四方青山寸步难行的时候,我趴在冷无求茶楼里的方桌上,曾做过一个骇人的梦,梦中天色灰暗,到处是支离破碎的残肢和鲜血,那些死去的人,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可每一个的身影,都那样熟悉,我像他们一样,脸贴着肮脏的泥土,不断有掺杂着血水的泥水灌进我的鼻子,如同溺水一样的恐惧,让我无法说话,楚离凡便是这时出现的,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只低语了一句:“又要重新来过”,便毫无留恋的离开了,然后眼前的人,变成了答应摘掉面具给我看的普满……
这是上苍怜悯,给我的暗示,还是这一幕上演了太多次,以至于在我的记忆中发生了重叠?
我有些后知后觉的后悔了,突然觉得,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心中藏着巨大的秘密,我真该去见一见普满,再上九云山的。
当初绣颜附在那柄铁剑上的魔气不容小觑,我平日里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后山,但凡碰上个结界,无论大小,都要被削弱些功力,不然,原本我是打算躲到清风峡的小木屋去过几天清净日子,等他出关的,南华的眼睛太多,我独自活动的风险较大,可是,禁地的结界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一天,我只不过是太过想念碧清池水里养着的那些鱼儿,木杈都削好了,一心想着去叉一条来吃,结果,还没等靠近那块写着禁地的石碑,整个人被弹出去老远,运转真气,三成功力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如今,我也只能吃点山鸡或者兔子,说到兔子,我正犯愁再吃这些血淋淋的东西,自己会不会真的变成一个血腥的人,这种有皮毛的小动物,吃起来比鱼儿残忍多了,以至于我每一次烤熟了它们,吃剩了骨头,都要刨个坑,将骨头和皮毛埋在一起,默哀片刻,告诉自己,你虽然身怀魔力,万万不可生出魔心来。
俨如圣带着人来捉我的时候,我就是正在安葬一只刚刚成为我腹中食的灰兔子,给它做坟包的一捧土还没堆好,两只胳膊就被以一个极其夸张的姿势扭到了背后,痛叫还没来得及,他的捆仙索像鞭子一样抽过来,直接将我卷住,我太熟悉这样的感觉了,只不过,第一次尝到捆仙索的滋味的时候,我还只是个法术都不会用的小孩子,而此刻,我体内的魔气感受到来自外界的束缚,正在不受控制的奋力反抗,黑色的烟雾从绳索勒紧的地方一丝丝的渗透出来,蔓延缠绕,与捆仙索的力量抗衡。
“掌门,她、她已经入魔了!”在我旁边钳制的一个小仙惊慌失措的说。
俨如圣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撤到了他的身后去,“等了你这么多天,原来你躲在这里,看来,始元上神的话对你并没有作用,不过,只要你按照我的话去做,我会让你走的体体面面,如若不然……”他一翻手,上面腾着一只匣子,他眯着眼看着那只匣子,仿佛掌上托了南华的百年大计。
“你无需多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但在那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同楚上仙说,否则,你知道的,凭我现在的法力,并不是一定要任人宰割。”我知道他匣子里面装着复灵珠,也是真的知道该怎样做,复灵珠乃上古圣物,须得有人活祭,才能发挥其效用,我已经见识过历史的力量,连堂堂南华上仙也没能打败时光之力,所以,如果那个人不是我,无法更改的历史和命运,不会放过白泽。
“我看,就不必了吧,你有什么话,我可以为你转达。”俨如圣说。
我有些明白当年清临掌门为何将南华掌门之位传给了他,而没有交付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因为俨如圣更像一个冷漠无情的仙,唯有无情,才能保全南华万年基业。
身上的绳索紧了,与此同时,我感觉体内一股无法言说的力量正蠢蠢欲动,山林里风声四起,鸟惊猿啸,动物对危险的预知永远强于人,我冷笑一声,“如若你想浪费时间,我倒是无所谓的,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我体内的魔气,应当……与太阴圣君契合的很,我同他僵持多日,也厌倦了,倒不如,让他将这副没用的身子占了去,你说呢?掌门大人?”
“你!”俨如圣气急,在那方一收手,我这端的绳索便紧上几分,那是一股恨不能将我拦腰勒断的力量,“本尊这便将祭灵之法传授于你,你若不从,休怪本尊不念往日情分!”
他分明是已经拿我没有办法了,毕竟这门法术,如若不是祭灵者自愿,是不会起任何作用的,而我也没有多么惧怕死亡,这捆仙索的滋味,起初虽然并不好受,可捆上那么一会儿,全身各大经脉便会被封锁,随后身体将渐渐失去知觉,再之后,神识受制,在混沌中死去,倒也算是个舒服的死法。
违抗天意将我打入逆行的时光中,始元已经使用了神族的禁术,她毕竟身为神族之后,背负着神界的荣辱,遂执意上神坛领罚,她无法一错再错的告诉我,如果我死在了这个世界,我将会是怎样的结果,运簿上是否会写上我这么一段荒诞的经历,生死簿上是否有我的名字……听闻冥界有一位菩萨,通天晓地,通前世晓今生,他会不会看穿我的来历,不准幽冥掌司收我轮回?
俨如圣不敢杀我,他有他的忌惮,我活着一日,我的神识便能压制太阴一日,于是,他食中两指死死的抵着我的印堂处,企图将祭灵之法强行印入我的意念。
之前山门前遇上的小仙童跟我说,楚离凡闭关要七七四十九天,如今四十七天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我看我无论如何也撑不过这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了。
密密麻麻梵文一样的符号迫不及待的涌入我的神识之中,与抵御它的意念纠缠在一起,而我几乎要被那些符文发出的强光刺瞎双目,巨大的灵力在周身涌动,我的身体跟它们周旋,仿佛一叶扁舟在海上颠簸,已然乱了方向,只觉天旋地转,连塔室在哪里都分辨不出了。
只听身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随后是碎石四处滚落的声音,我心想:完了完了,天灾人祸一起来了,这样动也动不得的,躲都躲不开,更别说施法设置结界了,一块石头下来,我就得头破血流,死相不保。
哪知道,这一声巨响过后,一块石头也没有落到我头上,反而,身上的捆仙索好像被割断了一般,一下子浑身轻松,神识也明朗起来,那些让我如同溺水的符文全都不见了。
“师弟!”俨如圣匆匆越过我,“时辰未到,你怎么出关了!你这脸色莫非……功亏一篑……”
“我若是不功亏一篑,又怎能叫你功亏一篑。”一个沉静如水的声音说。
我缓缓转过身去,一尘不染的洁白仙袍,一张比衣袍还要苍白的脸孔,不过短短十余日未见,却相隔着一条漫长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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