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公主的王兄》第29章

“我们……”
国王有点艰难地看了看四周，大概周围有人看着他。他话说的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要停顿，似乎这话多么难以启齿。
但他到底说了。
“艾莉会去找你的。”他说着，脸上是一切成灰后的冷静。
这话充满了明显不过的暗示。
国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心头也是无力。但是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一个个领主都看着他，教皇也在看着他。
“哦。”
王子只是这么平淡的回了一句，
然后，他将镜子底座上的晶石扣下，握在手中。镜子中的画面消失，声音自然也就消失了。
室内一时静悄悄的。
不过这凝滞很快就被打破。
“不要这么用力。”女性柔美的嗓音响起，带着点笑意，“阿尔，你该修指甲了。”
王子的脸上带着颓然，以及那么点茫然。他抬头，注视着艾蕾雅，不知所措：“艾莉，我——”
艾蕾雅伸手，按在他的唇上，微笑摇头：“不用。我知道。你可是王子，帝国的继承人。这是你的责任，我知道的。”
阿尔急：“我不会——”
“不用。”艾蕾雅干脆捧起他的脸，浅笑着，一派温柔天真，“你不能有污点啊，阿尔，我的王兄。你该是光明的、被所有人仰视的、无可争议的神之子。”而不是被人们唾弃、被人们怀疑的背叛者。
人类和魔族，不会轻易地消灭掉仇视。
艾蕾雅碧绿的眼瞳如同深潭，在阳光下，这绿色表面浮着虚幻的光，看不清深处。
阿尔徘徊着。他的手举起后又放下，他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拥抱想亲吻艾莉……
可是，他做不到。
艾蕾雅低着头，看着阿尔的脸色，笑容渐渐变深，却越来越苦涩。
“对不起。”她突然这么说。
对不起什么？有什么对不起？
阿尔德雷托骤然只觉惶惶不安，不再纠结，一把将人拉回怀里：“对不起什么？什么对不起？是你要走了？你不会再来了吗？”
国王的话非常明确，他要求阿尔配合，捉住艾蕾雅。哪怕阿尔不配合，只要艾蕾雅来找他，终究还是会落入陷阱之中。
艾蕾雅放任自己被拥抱，放松了自己的身体。在她的身边，这是脆弱的王子，纠结的王子，困惑的王子。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艾蕾雅怔然看着天花板，看着上边挂着的红色绒毯，看着上边绣着的金色徽记，看着柔软的细线在微风中起起落落。
时间在走着跳着跑着，所有人都不能回头，回到最初。
“对不起。”艾蕾雅只是这么说，“对不起，我不该勾引你。我是你的——敌人。”
然后，她消失了。
……
当雷亚进入了书房时，只看见一地狼藉。
王子背对着窗，一腿曲起，胳膊撑在上边，手深深没入自己的头发深处，像是艰难支撑着头的重量。他的胳膊恰好挡住他的脸，雷亚看不清自己的主人是什么脸色，但想也不会好到哪里。
地上是凌乱的书籍，一看就是被人暴躁扔下的。
“殿下。”雷亚躬身，就当没看见室内情况，“布莱克小姐来访。”
☆、第三十四章
布莱克小姐频繁出入王宫，留在王都的贵族们纷纷传言，王妃很有可能就是这位迷人的公爵小姐。她的美丽精致典雅，为人又俏皮活泼，风格百变，特别吸引男性。
原本贵族小姐们不信，但是在连续几个月的舞会后，她们都不得不相信了。
阿尔德雷托的舞伴，在没有了那个伪公主后，就变成了这位布莱克公爵家的小姐。并且，只有她一个人有此殊荣。
艾蕾雅当然不可能不再与阿尔德雷托见面。
她怎么可能忍得住？怎么可能会愿意将阿尔德雷托拱手让人？她陶醉于自己拯救阿尔的奉献感中，却也明白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当时的阿尔肯定不愿意这样。
艾蕾雅在试探。
所以她只是单方面看阿尔，阿尔看不见她。
她在试探——在她不再施加影响后，阿尔德雷托对她的爱意会不会消减。哪怕她已经知道那爱意的出发点是一个错误，但是这花朵已经开放，凭什么因为它诞生于错误就不去采摘呢？
它那么美。
可是如果这花需要她不停地给予阳光雨露以及肥料，那么她就要考虑了。永生的虚假，这是她能够承受的吗？
洁拉尔山造成的分别不过两个月，她能容忍的极限是半年。所以这六个月，她一直在暗中看着阿尔德雷托。如果这六个月过去而阿尔仍然爱她，那么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不会再放开阿尔德雷托。
这是她居于主动位的傲慢，可是既然是人——不，既然是有欲望的生物，她就不可能摆脱欲望的影响。
她就要傲慢着，自我折磨着，等待最后的宣判。
高高的拉丁其山怎么可能阻挡都住她？只有恐惧会阻挡她的脚步。
她恐惧着，恐惧于会真的失去所爱，她害怕自己日后会后悔，但是她更怕不做会更后悔。
但是嫉妒和不安也在催促着她，使她一次次飞过高山，隐去身形。她有翅膀，飞行速度也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快，更不用提在普通魔人的教导下，她学会了魔法。
隐匿自己不算困难，只是稍微有点不稳定而已。多多熟练后，一切问题都会消失。
她守着，看着，猜着。
一次次地来到王都，一次次地听着侍从们的八卦。莎拉…布莱克，她曾经再讨厌不过的女人，却在阿尔的身边，日益亲密。
嫉妒会使人丑陋。
艾蕾雅嫉妒。
她嫉妒厌恶愤怒，恨不得掀起狂澜将阿尔卷走囚禁，可是她还是做不到。她要看着，看着在阿尔在看不到自己的时候，会怎样。
但绑走爱人……
这个想法多么诱人。
责任，这个词语永远伴随着压抑和牺牲。王储就更需要压抑自己，牺牲自己。婚姻、爱情、厌恶……他要将自己变得‘完美’，只露出最完美的一面。
想想就是累。
在旁观的时候，艾蕾雅无数次迷惑，茫然。她想要阿尔继续光辉下去，可是这时候她却看到了以往从没有看见过的——属于阿尔的疲惫。
过往中，阿尔德雷托在她面前永远是温柔、充满耐心、没有阴霾的。可是现在，她看着他在书房里摔了信纸，看着他在自己的训练室中折断了几根细剑，看着他眼神一次次阴沉……
这样真的好吗？
如果将阿尔带离这里——
这个想法无法熄灭，但是艾蕾雅仍然强行压制，一如当初压制爱意。
怎么可以呢？国王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而且，就算将他掳走，他们要怎么生活？那必然不是能坦然行走在阳光下的日子。
所以艾蕾雅每次都忍住了。
但每每在夜里听见阿尔叫着她的名字，看着他在睡梦中呼唤她，艾蕾雅都倍觉煎熬。无数次地忍耐之后，她小小地自我妥协。
——只要看不见她就好，对吗？她去摸摸他，亲吻他，只要他不知道，就没问题，不是吗？
所以她放任自己去亲吻熟睡的王子，或许也在放任自己处于危险中。
有什么可怕的呢。在亲吻的时候，她就在想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最初——她就不想继续存在，也做好了消灭自己的准备啊。所以，没什么好怕的，这种想法变成现实，也没什么不好。
阿尔……
…
王都现在很热闹。
如今圣殿重新在洁拉尔山顶峰驻扎，人类的军队撤去了不少，领主们纷纷回归自己的领地，也有不少拐了个弯先来王都。
此时基本所有贵族都知道，那个魔族的重要人物，就是这个王室曾经抚育的公主，曾经的大陆明珠。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目的来到王都，住下来，裂开嘴，无声嘲笑。
但是国王和阿尔德雷托都像是毫无所觉。
就连罗纳德都跑到了这里。明明他是隔壁公国的人，却拒绝了跟父母回去，选择一个人留在这边。
他不止一次地出现在王宫中，在人群外沉默。
繁华的舞会永远不会消失，罗纳德只是站在舞池边缘，全然冷着脸，看着阿尔德雷托。
艾蕾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种表情，所以偶尔会观察罗纳德。
精灵的感觉无疑是敏锐的，有好几次艾蕾雅的视线都被捕捉到，可惜她的身形完全融入了夜色，罗纳德只是疑惑，最终还是没有定论。
可怕的精灵。她这么总结着，再也不投去一丝目光。
已经过去了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