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耳精灵(吾无知)》第54章

荷伦安和米提莱特都瞬间僵硬了身体。理查仿佛没察觉到他们的异样，跃上马，“必要时我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于是，他们成功跟在克雷兹分队后面，上了路。
荷伦安指尖都是冰冷的，小冰龙绿豆缠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正香，巴布不肯回笼子里，缠在他的脖子后面，兜帽底层，也睡得呼呼作响。荷伦安感受着身上两个小生灵的气息，慢慢放松了下来。瞥向米提莱特，对方显然没有他那么乐观，米提莱特的眉头拧得像绳索一般。
如果理查有心对他们不利，就不会等到今天都不把他们的身份暴露了吧。荷伦安想这么对米提莱特说，但终究没说出口。
在另一处，理查和维特始终暗暗注视着荷伦安和米提莱特的反应。到了晚上扎营，理查和维特睡进了最边缘的一个帐篷里。
理查对维特下跪，恭恭敬敬地问：“陛下。”
维特脱掉所有伪装，手指在空气中画了几圈，一个精细的防卫魔阵出现在他们之间，瞬间散开，把帐篷笼罩了起来。从外边看来，帐篷那一带仍是黑沉沉的景象，没有任何异样。维特的
影子被烛火投影到帐篷布料上，影影幢幢，竟然是越变越大了起来。
理查微微震颤，低垂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维特恢复了原貌——黑色的人形烟雾，飘渺不定，看似轻盈，又透出叫人呼吸困难的沉重气息。看不到脸，也看不到具体的线条，唯一能让人看到的便只有耳朵了，他有两对耳朵，一对是稚嫩的人耳，位于普通人耳朵所在的位置，大概，另一对则是丑陋不堪的类似精灵耳的尖耳，甚至穿洞腐烂着，位于人耳后方，直入黑烟中。
维特的黑影悬浮在半空中，便有了常人无法承受的威压。他比角落的阴影还要黑暗，化不开的墨色像远古累积下来的罪恶与毒物，无时无刻不在伺机而动，张牙舞爪的黑色仿佛要吞噬掉所能触及的物事。在那里的，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一个魔鬼的深渊。
维特开口说话，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钻进脚底，再沿着脊椎砸进脑袋里，震得脑袋内部都有轰鸣的回音。他说：“光明精灵那边战况如何？”
理查回答：“圣地易守难攻，暂时还没有捷报。另外，散播谣言的人手不足，能煽动的兵力也不足够。”
维特回想起自己一手策划的美妙乐章，“不碍事，加派人手就够了，事情总会走到我乐见那一步的……我的护甲呢？”
理查笑答：“恭喜陛下，最后一名地精成功祭祀完成，您集合各族灵魂与巧工制作的护甲已经完成，只恭候您的使用。”
黑影中传出满意的笑声，“我维持这个形态也太久了，尽快把护甲送来，我要亲自踏上这个光明世界的焦土！”
理查答：“是的！陛下！另外……奥艾伦之王我们要怎么利用？”
黑影不满，“这也需要我说？”
理查忙双膝跪下，“小的不敢擅自做主，尤其是，我觉得荷伦安对奥艾伦之王有很大的影响。”
黑影嗤笑了一声，“他不过是个替身而已，倒是对我们的计划有帮助。”“小的太愚笨了，恳求陛下的指点。”
维特说：“奥艾伦之王对我们的作用就是打入光明精灵内部，奥艾伦作为自天外落石诞生的一脉异种，向来不被光明精灵承认，他们生存之地即将枯竭了，必然要向光明精灵要求进入圣地的。”
理查恍然，“陛下也有暗线在他们之间？”
维特忽略掉理查的问题，自言自语般接着说：“奥艾伦之王早
已经向精灵女王求助了，精灵女王是多么圣洁的王啊，可是他们开出了那么卑劣的条件。他们要奥艾伦一族把王交给他们镇压在湿雾森林深处，只有这样，濒临绝境的奥艾伦精灵才能得到圣地之光的照耀……”他笑了起来，黑气波浪翻腾，“精灵的光明啊，说着好听的花言巧语，可事实呢，又宽仁到哪里去？我敢肯定，奥艾伦之王将要用荷伦安当自己的替身，让他代替自己被镇压，他就可以领着奥艾伦做更多事情。”
“原来如此……”理查终于明白了，“我虽然看不出来荷伦安的种族，但他身上的确带有外来的气息，与奥艾伦一族的气息意外相似。”
“我要奥艾伦之王的力量，所以必须保证荷伦安当替身。”
“是。”理查说，“陛下手上还掌握着莉芙花的种子，控制荷伦安绝对不成问题。”
“我有什么与你无关，你要做的，是确保不让其他人妨碍我的计划。”
“……是。”
对话即将结束，突然，维特说道：“多留意一下跟在荷伦安身边的两只小东西，它们让我感觉不好。”
一切逐渐恢复原状，维特躺在理查铺好的被子上，沉沉睡去。理查掀起帐篷的帘子走到外头。
这是一个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晦暗夜晚，他搓了搓手，走进树林里解决了一些问题。他重重喘息着，额头抵着树干，心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那抹诱人的黑影。
系紧腰带，他回到帐篷里，侧躺在维特旁边，算计着接下来的做法，也缓缓进入了梦乡。
☆、各方考量
绅士理查地下人脉很广，他是一个热爱新奇事物的贵族，赚来的钱和储蓄都用到了世人罕见的事物或人身上，甚至连黑暗世界的存在都不放过。在他觉得万分无趣的一天，整整一个月再也找不到能满足他渴求的东西了，就是这个时候，维特来到了他的面前。那是个同样没有星子与月亮的夜晚，他躺在柔软的床铺里久久不能成眠，盯着画着奇珍异兽的床顶，然后那些画面逐渐模糊了，一团黑色的雾悄无声息地悬在他的上方。第一眼，他以为是一对飞翔的耳朵，对方不悦地否认之后他才看清楚，真身并没有具体的形体，只是一个影子而已。影子说，可以叫他维特，他是从地狱来的君王，他要带来瘟疫与战争，要让这片表面和平的大陆陷入死亡与恐惧之中。
理查疯狂，但不蠢，这个大陆毁了，他便会失去收入，失去奴隶和土地，享乐也就无从谈起了。他犹豫了，维特开出最后一个条件：他会让他成为地狱的领主之一。理查立刻动心了，他一直厌弃人类的身份，可这又有什么办法？他做过很多事意图忘记这副人类的躯壳，他甚至打听到精灵中有人能把人类变成精灵，只是线索到中途就断了，他只得放弃。现在，新的机会出现了，与光明的象征——精灵截然相反，更叫他期待。黑暗中掩藏着诸多无法想象的东西，光芒不能破坏它们的神秘感，这意味着他有很多的时间摸索，可能千年、万年之后他仍然能活在愉悦之中。
无需多想他确定这就是他的毕生追求了，他终于把灵魂卖给了恶魔。
维特下过的命令很多，却都让他看到一些片段，他清楚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棋子又怎样，他只要做好一枚棋子，让自己成为无法轻易被丢弃的重要棋子就足够了。
他隐约可以猜到维特与精灵有不妥的过去，维特似乎事事都针对着那个受神眷顾的种族。为什么？维特从不多说自己的事，他自然不知道更多，维特的两对耳朵，一对是人类的，另一对是精灵的，不会有错。理查想过几次，最后决定不再去计较，他相信，到大事既成那天，一切真相都会如画卷一般展现在世人面前。
他要做的就是忠诚地执行维特的每一个命令。让光明精灵陷入困境。
……
克雷兹小分队最终离开了沃尔山谷的风雪范围，相比较之下，外头的天气几乎可以用炎热来形容，大路上烟尘滚滚。
他们在一个泉水和它的溪流旁扎营，各自分散去梳洗整理。荷伦安终于有机会在阳光
下解开他的头巾了，耳朵在沃尔山谷的风雪中冻得有些受伤，伤口边沿脆弱的皮肤红肿了起来。他步入温暖的泉水中，把头也埋了进去。水底下很清澈，不多时一对修长的腿也迈了进来。他几乎不用抬头就能知道来者是谁。
巴布高兴地叫了一声，扑进了那个人的怀里，绿豆不屑地从小小的鼻子里喷出两股气，窜进水里，它所到之处都凝结成了冰，力量不算强，所以只有管子般大小的水会变硬，像细长的冰棍，蔓延到水底。
荷伦安憋了好一会儿的气，才哗啦一声跃出水面。米提莱特托着巴布走过来，另一只手摸上他的残耳，说：“可惜我不懂治愈魔法，否则，你的耳朵就不用受这种折磨了。”
荷伦安偏头躲开，“你治得好我的耳朵，也治不好记忆的伤痛。”
米提莱特追上，“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