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吉祥》第109章


那名乞丐头发脏污打结成块状,挡住了半边脸,还缺了半个手掌一条腿,身上的泥垢厚得刮不下来,还疯疯癫癫的,被打被骂,还笑得没心没肺。
黎川也是在心里唏嘘一阵,便奔赴目的地,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不经意看到乞丐头发背后半掩的眉目,一眼万年,钻心的疼,刻骨铭心。
钱荫,我找到你了。
钱荫疯了,长塘城破后,中军败如山倒,士兵以溃散的方式逃离战场,钱荫伤得太重,被抛弃了,一路辗转,抵受不住战后精神和生活的双重压力,活生生逼疯了。
夜风徐来,钱荫卷缩在床角一边,瑟瑟发抖,他怕人。
黎川靠近嗅嗅他,“你这臭小子,多久没洗澡了,洗得又哭又闹的,我都被你挠破皮了,洗了整整五桶水,才把你刷干净。唉,估计明天军里就流传出黎军长对疯乞丐怀有不轨之心,你说说话嘛,好歹还我清白。”
钱荫还是一副颤抖样,像受了惊的小鸟,无助又可怜。
黎川叹气过后,又咧嘴得出一口大白牙,“反正你没死就好,哥哥以后罩你。”随后又是近乎自言自语地讲述着这四年发生的事情,知道他会不明白,可黎川就是想跟他聊聊,希望或许随意一句话会突然打通他的任督二脉,突然就好起来了呢。人都得要有希望,有了希望,就要盼头。
半夜时,因训练突击,炮火轰然响起,钱荫吓得鬼哭狼嚎的,用仅剩的三肢拼命往外爬。
黎川惊醒,一把搂住他,抬头看看窗外的炸裂的炮弹,“怕□□了吧”随即不管他三肢乱蹬,一把搂进怀里,百年难得一见地哼起了童谣,还是母亲哄小孩睡觉的那种。
哼哼唧唧唱了半宿,钱荫总算睡着了,黎川抱他上床时,又发现了一个世纪难题,他尿了,尿得两人裤子湿了大半。
黎川望望天,想着对付一晚睡,还是给他擦洗换裤子。
纠结了一下,还是执行后者吧。
于是折腾完,天就亮了。
黎川带钱荫回到宜州,由于军武繁忙,交由宝祥照料,只能一有空闲时间就过去看看他。
年迈的军医,白发苍苍,更加衰老了,他道,钱荫是大脑受损,军部医疗条件差,最好带去大医院照张x光,看看大脑受损程度,再对症下药。
黎川马上带他出城拍了张片,等待了几天,交给军医过目并治疗。
照顾钱荫,就像照顾一个大号版的婴儿,啥都不会,黎川觉得他能一路颠沛流离地活下来,真的靠的是运气。
不过也是幸好。
两个大人一个半大小子,对着一个疯癫残疾人,耗尽耐心,机械反复教了半年,才教会钱荫上厕所,教会他左手吃饭,又是半年时间。
四年又过去,千疮百孔的中华大地,终于打走了侵略者,欢呼雀跃没多久,接着又是一轮内战,黎川无心恋战,迫于上头压力,不得不执行,接着三年过去。
七年里。
宝祥学会接受了顾章离去的现实。
顾喆稚气脱去,长成翩翩军官,热得不少高官及他们的女儿青睐。
黎川在追击日军战争中,不幸右眼中弹,成了一个独眼龙。
钱荫慢慢好转,勉强说得了简单话语,渐渐认得了人。
军医寿终正寝。
最后,宝祥一行人随着渡洋轮船随着国军败北,退至台湾。
注军队编制:
班:10-12人,一个排三个班,一个连三个排,一个营三个连,500-600人,一个团三个营2000人左右,一个旅三个团5000人左右,一个师三个旅15000人左右,一个军三个师.
番外1
三十八年后。
轮船缓缓驶过海岸,一个老人站立在首层的甲班,扶着摇晃的栏杆,遥望那片山河。
俏皮的草帽下,白发苍苍,面容衰老得看不出年纪,衣服颜色穿得鲜艳,白衬衫外套着件薄薄的彩色短袖外套,穿着条彩色沙滩裤,衰老与艳丽,相撞出意外的和谐,让人觉得这是个赶时髦的可爱老头。
老头就是宝祥,古稀了,身体还算硬朗,上了年纪以后,老犯糊涂,身边的人就除了顾喆是认得出来,其他人就看运气和心情了。
去到台湾后,顾喆就结婚了,给他创造了一个孙女三个孙子,这一个孙女三个孙子,总计又给他创造了十七个曾孙子孙女曾外孙。
曾辈孙年长的七八个又开始创造出曾曾孙了,他记糊涂了,老忘了又添了多少个来着。
他身上的衣服就是他第十三个曾孙子顾佑安,给他置的,年轻人的潮流,老太爷是跟不上节奏的了,既然小曾孙这么孝顺,他也乐呵呵接受了。
这回,他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从知道两岸通轮,他就一直牵挂着要回来,但是当家做主的顾喆不点头,下面的一大群一代孙二代孙三代孙自然不敢满足他了,顾喆就担心老太爷身体受不来长途奔波,好言哄了几遍,也改不了他爸的执拗,干脆利落跟下边的儿子女儿孙子外孙曾孙,道,“不许帮太爷爷回去。”
老太爷当场就哭了,一把年纪越活越回去,心性有时跟曾曾孙一样,得要人哄着。
可大伙也仅仅是哄着,敷衍着,并没有答应带他回大陆。
老太爷就偷偷溜出来。
船靠岸。
旁人看见宝祥老态龙钟,没着急挤过他,等他慢慢沿着船梯走下,宝祥连声道谢。
岸上积满了穿着清一色绿色整套衣服的人,有的手持鲜花,拉着横幅,欢迎回来的人。
宝老太爷踩在地上,像踩着棉花糖一样,双腿软绵绵的,他茫然看着四周,向一位穿绿衣服的年轻女子,道,“小姑娘,你好啊,请问去天津的大东街道567号住宅,要怎么去”
四周太喧杂,小姑娘听不清,他颤巍巍布满老人斑的手摸出皮夹里的地址递给她。
“老爷子,这里是山东,要去天津还得坐火车北上。”
“啊”
小姑娘知道从台湾回来的多半是拿着旧地址,现在城市农村改造得早已今非昔比,要找到恐怕有点难度,于是热心肠的山东妹子,二话不说,把宝祥领回了街道办事处,还进行了一段电视采访,这让宝老太爷十分苦笑不得,连连摆手。
“老爷爷,你就说说要找的地方,还有谁嘛,不复杂,要知道,上了电视台,找起来就方便多了。”一个山东大妈办事员热情道。
“哎呀,不用上也可以吧。我有地址呢。”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拆迁的拆迁,迁户口的迁户口,早就物是人非了。”
“这……”
大妈见他犹豫,就是松动了,于是加把劲,洋洋洒洒道,“何苦走弯路……”
……
镜头前,宝祥略显仓促,和很多年前,拍照时一样。工作人员拍摄机械,都准备好后,就一问一答中,宝老太爷靠在藤椅上,喝着招待的茶水,开始诉说着往事,“……”
很多事,他记得糊涂了,跨时空的混乱,一段话翻来覆去地讲述。
办事处的大妈兼职主持人,问了很久,才明白他是要去天津拜祭故人,别的事情老太爷说不清,唯独在地址上,记得清清楚楚。
于是,办事处超常发挥高效率,送宝老太爷去附近的招待所休息一晚后,第二天就将他送上了去天津的火车,临行前,又是催泪向的拍摄一通,宝老太爷子只得一路假笑配合,问到烦了,就使出选择性耳聋和选择性记不清的惯用招数。
在宝老太爷北上天津时,电视台也播出了采访的片段,辗转几下,也在台湾的新闻台上播了出来。
顾喆七十多了,被九十多的他爸气到进了院。
打了降血压的针后,火速回到阔别多年的大陆,年轻的一代也好奇,接着认祖归宗的名义,跟了回去。
顾喆没想到最后是在天津的收容所找到了他爸。
原来天津早已拆掉迁重建得面目全非,他一下火车站就迷了路,因在街头晃荡而年迈体力不支,晕倒了,被人送去了收容所。
宝老太爷闷闷不乐了几天,连饭都吃不下去,一见到顾喆,就怂了,变得听话卖起可怜,皱着张老脸,可怜巴巴地道,“我去给你爷爷扫墓,找不到路了。”
搬出了比宝老太爷辈分更高的顾老老太爷,自然而然,顾喆颔首了。
几转波折,从城市规划局里打探消息,才了解到,原来的祖坟一带被建设成公园,
宝老太爷还是执拗地要走一趟,他苍凉地站在公园门前,眼前的一切,色彩明丽,他透过那饱经沧桑的双眼,渐渐眼前失去色彩,附近的高楼消退,茂密的参天的大树拔地而起,穿着军绿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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