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录》第267章


钟旭暗自叹息,也不怪问药认不出他来。
而心大如问药,自然也不知道钟旭来这里,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凡尘间的钟旭,已经殒命太极殿,再也不会回去了。
“钟道长,我们来这儿多久啦?”问药在钟旭身边坐下,满脸疑惑。
钟旭亦是不知。
这里的时间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分别,他无法通过日头的东升西落来判断时日。
“他们为什么要叫你君上?你是什么君呀?”
“……”
问药见钟旭不答,也不在这件事情上费心,又道:“你说,我们消失这几日,王爷会不会担心我们呀?不对……他不会担心我们,但是他一定会担心掌柜的!”
问药自问自答得不亦乐乎,钟旭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也便只能听着。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我家掌柜去哪了?”
“掌柜的最近还真是神出鬼没,在这硕大又暗无天日的鬼域里,也不怕丢了……”
耳边一直传来问药的絮叨,钟旭一个劲闷头喝酒。
很快,他晃了晃酒壶,发现酒没了。
习风见状,立即躬身,邀他到府中饮酒。钟旭无事,便欣然前往。
习风的府邸是一座竹屋,是故去的那一位将领的屋子。竹屋驻在一座火山脚下,与饿鬼道里的火山不大相同,这一座看上去要小许多。
从未见过火山的问药看着满山红遍的岩浆泥流,竟得瞠目结舌:“这这这、这红色的水是什么?”
“岩浆。”习风解释道。
问药快速地伸手,摸了一把,只听“嘶啦”一声,手指便又触电般地弹了回来。可速度再快,也还是烫了满手水泡。
“好疼啊……”问药欲哭无泪,抱着手疼得直跳脚。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不待了!”
问药吵吵嚷嚷,习风无法,只得与钟旭告退,带着问药去找巫医。
钟旭一人待在屋里,眼前的托盘里放了一盅松花酒,酒香沁人,十分美妙。
钟旭喝着酒,打量着这座竹屋。
屋子里,在屏风后挂着一幅画。按照钟旭的性子,他不该走进里屋,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地便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画中,有一女子身穿白衣,头戴花冠,腰间佩着七彩璎珞。她的左手握着一只曲颈白莲,正在丛中笑。
她……跟狄姜长得相似,却又不那么相似。
她的皮肤不如现在白皙,眉目也尚未长开,可眼里的笑意却似要透出画来。
而不似她现在这般,笑里有时候还带着高高在上的虚假眉目。
画里的狄姜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一个还没有得道、证入涅槃的,普通的凡人。
钟旭的脑海里突然涌入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
比如说,饿鬼道全族烬灭后,十夜的坐骑,恶龙袭臣为报复三界,打破了凡间十二根龙柱,放出五蕴神为祸世间。
……
比如说,自己以一己之力化作龙柱,撑起天地。他在羽化前,将自己的记忆全都封在了这幅画里,然后将它扔进了火山口。
……
比如说,他散尽一身修为,看似是为了三界众生,可事实上,却只是为了能见到画中那位,曾对自己说过“从今以后,生生世世,永永远远,再不相见”的人。
……
她还恨我么。
……
他不知道。
他不敢知道。
第四章 太霄帝君(4)
狄姜与鬼君议事结束后,回到钟旭的府邸,却发现他并不在。寻人问了一圈,也没有人说见过他。
直到习风派出一众阴兵,才终于在鬼域的入口,枉死城中的一颗树下找到他。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谁带你过来的?”狄姜快步跑过去,围着他看了一圈,生怕他有什么闪失。
钟旭摇了摇头,神色闪躲地说:“我只是随便走走。”
“回去吧。以后我不在,你不要出门。摩琮他们觊觎太霄帝君的宝座已有多年,如今你尚未回到金身,行事还需谨慎。”
“嗯。”
钟旭淡淡应了一句,跟在狄姜身后向底层走去。
路上,他们又遇到了摩琮。
摩琮似乎无处不在,但在狄姜在的时候,他明面上仍是十分恭敬有礼,见了钟旭虽然会不满,但也不会太落地藏王的颜面。
他与地藏王行礼之后,冷冷瞥了钟旭一眼,浅笑道:“太霄帝君如今在鬼族有了一个新的称号,您知道是什么吗?”
摩琮没有当着狄姜的面接着往下说,而是走到钟旭身边,压低了声音,嘲笑道:“躲在地藏王身后的男人。”
这句话虽然只是说给钟旭听,但狄姜想听的时候,却也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钟旭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他一眼,从容向前迈去。
反倒是狄姜有些发愣。
钟旭什么时候这样能忍了?
狄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观察到了一些极细小的细节。
从前钟旭背负长剑,脖颈微微有些前曲,虽然不算驼背,却也有着深山道人所独有的不能称之为自卑的卑微。而他如今的背脊之笔挺,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不对,他不是钟旭。
他是太霄。
……
……
二人一前一后,走回府邸,在四下无人的房间里,狄姜终于没忍住,哑哑地开口:“十夜的事情,我不怪你了。你无需再躲着我。”
狄姜说完,钟旭有一瞬间的僵住,却没有回答她。他只用自己一派清明的眸子里突然横生的歉意和内疚,让狄姜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错。”狄姜接道:“如今犯错的人已经得到了惩罚,我也该为曾经的恶言相向向你道歉。”
狄姜沉默了片刻,接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太霄沉默半晌,终于长舒一口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刚刚看摩琮时的眼神。”
“……”太霄蹙眉,实在想不到自己刚才有哪里露出了破绽。
狄姜浅浅一笑,撑着下巴,缓缓道:“从前你的眼中有愤怒和敌视,但今日见他,却毫无反应,这时候我便知道,你回来了。”
狄姜微微抬头,在钟旭的疑惑眼神中灿然一笑:“你不会将蝼蚁放在眼底,不是么?”
太霄倏尔一愣,旋即莞尔轻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不会。”
太霄说完,突然侧过身,向狄姜走来。
他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这一个拥抱,不是来自于魂魄,而是一个强而有力的身体。他眉心的血色眉心玉在夜空里闪烁,璀璨无比。
“好久不见。”
“好久……好久不见了。”
狄姜同样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温热的体温、平稳而有力的心跳,是过去几百年间,从未在金身上感受过的。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将他唤回来了。
这一抱,恍若隔世。
“掌柜的,我们在这里待了几日了?王爷会不会担心?”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问药的声音,狄姜通体一震,慌忙推开太霄。
问药的脚步渐近,她径直推开虚掩的门,朗声道:“我们出来这么久,王爷一定很着急了,我们快回去吧!”
狄姜不知道问药有没有看见他和太霄的拥抱,虽然这样的拥抱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互相鼓励的、最正常不过的日常,可在问药看来,或许会被理解为一种“不忠”。
狄姜回头,见到撅着嘴、一脸苦大仇深的问药,只觉得她应当是在鬼族待得无聊了,并没有见到刚刚的那一幕。
反观自己,好像真是被捉奸在床似的心头狂跳。真是可笑。
狄姜拍了拍问药的肩,笑道:“明日我们就回去。”
……
……
第二日一早,虽然屋外的天色仍是昏暗,但被阴差押着的、鬼来鬼往的街道上热闹不凡,以此昭示着新一日的开始。
太霄帝君今日第一天接受朝贺,穿了从前只有在朝见天君时才会穿的朝服。
白色缎纹为底,金色丝绸为纬,间错有精致的提花。腰配白玉带,头顶缎底白玉冠,及腰的银色长发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他格外温润。
没有见过太霄帝君的人也不会想到,象征力量和战争的君主,会是一位眉目温润,走路平稳而缓慢的人。
这样的太霄帝君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只要他一出现,就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的模样虽然不凶很,可他的眼底,也只有在地藏王在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露出些许笑意。
太霄帝君和地藏王菩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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