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流》第69章


陆月浓好像没听见这便宜夸奖似的,在消毒柜取了两只碗,转身至料理台,拿着勺子开始盛饭。
江倚槐便故意走近了,凑到一旁洗手,借此机会偷瞄陆月浓的神情,洗完后又看了两眼,从始至终都觉得颇为正常。
但江倚槐是了解陆月浓的,这人的脸就好像铜墙铁壁,在情绪起伏时鲜少透出什么表情,换言之,越正常越不正常。
江倚槐一边擦手,一边在脑中打转片刻,陆月浓是什么时候突然不对劲了呢?左思右想,方才微博里的内容闪进了脑袋。
仿佛柯南里的大门关上又打开,一丝曙光乍现,江倚槐摩挲着下巴,后知后觉地察觉出端倪——他闻到了那么一点醋味,隐隐约约地浮在厨房里,可今天并没有做陆月浓喜欢的糖醋里脊。
江倚槐微微眯起眼,想:陆月浓可真是太能耐了,不对,真是太可爱了,吃醋的反应居然是把粉丝下汤?
想罢,江倚槐嘴角扬起一个细小弧度,轻手轻脚地挪步到陆月浓身后,把手环了上去。
陆月浓被江倚槐从背后搂着,江倚槐的双手逾过他的腰际,紧扣在身前,像一个渐渐收缩的索套,难分难舍。
经历了昨夜亲密接触,江倚槐显然是长了胆子,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肆无忌惮地黏了上来。
陆月浓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吃这种醋,但他向来理智,现在过了最初有失风度的“无理取闹”,也不再有幼稚行为的冲动了,因而仔细反省后,他觉得自己没道理生气,更舍不得把江倚槐推开。
心跳在胸膛里快要藏不住了,陆月浓有点懵,想: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怎么还给他机会抱我呢?
江倚槐轻轻地把头抵到了他的肩窝,陆月浓觉得这样不太好,难得有了“准时吃饭”的自觉,刚要规劝江倚槐到餐桌上去,江倚槐便凑在他耳畔,轻轻地说:“陆先生,我只和你一起拍结婚照,放心好了。”
而后,江倚槐不仅抱了,还把陆月浓抵在冰箱上,亲了上去,可谓得寸进尺。
第49章 余生
《痕》的拍摄结束在三月底,正是平城入春的时候。
收工那晚,江倚槐和大家碰了杯,他对酒量向来有自知之明,只敢喝一小杯,之后就换成了白开,虽因不能喝被大伙笑了好几分钟,但席间调动氛围则是他的长项。
江倚槐刚把水杯放下,拍花絮的镜头正巧扫过来,江倚槐盯着它,开始“一对一”地唠嗑,笑说导演很好,话其实也挺多,没有外面说得那么高冷,之后,再把剧组上上下下所有老师都夸了一遍,简直全方位互动,惹得大家纷纷弃了杯盏碗筷,围到镜头前来接话,一时室内热闹非凡。
剧组合了一张影,很快通过电影官博发了出来。江倚槐同大家一样,第一时间转了,而后又登上微信,给陆月浓单独发了一张前置自拍。
陆月浓没多久便回了消息,说:美人如花隔云端。聚得开心点,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别被拐走了。
舞文弄墨如陆月浓,这“美人”虽是事实,但总带着别样的风情,恨不得透过屏幕把江倚槐的魂勾一勾。“隔云端”也是真的,陆月浓这段时日正在玉城,两座城市隔着几个小时的航程。
局散后,江倚槐挥别众人,一边上了车,一边拨了通视频电话。
电话打通,能看见陆月浓坐在一个老式沙发里,应是刚洗过澡,头发洗得很顺,贴在额前。这个模样,任谁看了都说不出是奔三的人,倒像个刚步入大学校园的小青年。
大约是因为杀青之喜,又或许是杯酒助兴,江倚槐语气要比平常激动很多,眼神亮闪闪的,像湖光因风而动:“你知道我杀青了?”
“嗯,微博和照片我都看了,”陆月浓自然是看了的,不然也不会提回家小心之类的话,他笑了笑,“恭喜,能放假了。”
“嗯,先休息几天,正好等你回来,”江倚槐望了望车窗外,“我现在就回去了,这段时间我们都不在,缸里金银俩大王估计能把竹根给啃秃了。”
“没事!江老师,”热心助理小王回头道,“您忘了吗?您托我每天帮你喂鱼来着。”
“好像是的……”江倚槐嘴角的笑容轻轻一僵,心中大有要快刀斩小王的冲动,但嘴上还是说,“唉,年纪大了什么也记不住了。”
比他年纪更大的陆月浓安慰他:“叹什么气,我看江老师记台词不是挺快的吗?”
“是啊,江老师记台词刷——刷——刷,我读书的时候要是有这种天赋就好了。”副驾驶上的小杜也激动地转过头,拿羡慕的眼光看江倚槐。
“……”江倚槐又在脑海中温酒斩小杜,心累地感到久别叙话的温馨气氛一时半会是没法缔造了。
陆月浓似乎察觉到了江倚槐想和他聊聊闲话的小心思,话锋一转,悄然换了话题:“下一部是话剧吗?”
“嗯,”江倚槐记得在春节去欧洲旅游时,他和陆月浓提过一次,没想到对方记得这么牢,“休息一段时间就开始准备了。”
这是他从去年年末就开始接洽的了,一个优秀的演员,不论是为了磨练演技、突破自身,还是为了增加人生经验,都不应囿于摄像机与大屏幕,也该尝试着走上舞台,去接触不同的演绎形式。唐跞过于忙碌,挤时间在中间搭了个线,选本子则是江倚槐自己挑的,名作《向一生去》。
“巧了,”陆月浓的笑容一瞬变得有些无奈,“我也得排一个话剧。”
江倚槐有些惊讶:“什么?”
“院里活动,话剧节表演节目。”陆月浓解释,“还是随机分配,一个老师带一个组。”
江倚槐颇为好奇:“你抽到什么了?”
陆月浓微微耸肩:“《奥赛罗》。”
似乎专业有点不对口。不过江倚槐倒是依稀回忆起来:“这我大学里跟室友排过,需要独家辅导吗?”
陆月浓不回答,只是很好奇地说:“你在里面演了什么?”
“……”江倚槐突然有些后悔和陆月浓提了这茬,犹豫半晌,还是说了,“苔丝狄蒙娜,戴假发套穿长裙的那种……好了别笑了我的祖宗!”
陆月浓被他一说,就真的不笑了,一本正经又带点揶揄:“那我回来再跟你取经,不过事先声明,我只需要奥赛罗。”
“好的,我的爱人,”江倚槐这会儿倒是不介意自己扮女装了,他眨了眨眼,能屈能伸道,“我在家等你回来。”
大概是江倚槐这话说得太过温柔了,小王被车内莫名甜腻起来的气息弄得不大自在,江倚槐一挂电话,他立刻炸得和唐跞不分上下:“深夜啊江老师,注意素质!我和小杜劳心劳力还要被你喂狗粮!打工仔太可怜了!”
小杜虽是个老实人,但也不禁“嗯嗯”地赞同起来。
陆月浓挂了电话,轻轻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目光柔和。
有关这枚戒指,是除夕夜那日的事情了。那天江倚槐带着陆月浓回了顺城,住到自己家里。
团圆之日,朱岚不回国,送来了新年祝福,又在微信上发了压岁钱,就好像孩子们在她眼里永远不会长大似的,往年是两份,给江倚槐和江舟,今年则变成了四份,给陆月浓和江舟新出生的女儿。她周游世界,过去一年停泊在加拿大,新的一年又要飞往澳大利亚,用江倚槐的话说,大概就是朱女士宁可去画袋鼠打架,也不常回家看看,但这样也很好,她开心便足够。
那天夜里,江倚槐拉着陆月浓,一同到院子里,湿冷的风卷着,依稀又有雪在飘了。屋子里,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传来,喜庆热烈。
江倚槐走到一棵树前,说:“这是我爸种的树,我妈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桂花的味道,他就在这栽了一棵,栽完没多久,就意外过世了。”
陆月浓看着它因雪水而碧亮的叶片,不禁动容。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样的故事,是真的存在。
江倚槐随他一起看着:“他们现在都不在这里,就拿它做一个见证吧……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我们可以用亲密一点的方式相处。”
“嗯。”陆月浓心中一动,他当然记得。
这样久以来,他们之间又何止是亲密,他们在亲吻中分享彼此的呼吸,在熟睡的夜里感知对方的体温,做了许多“亲密”之上的事情。
可或许是没有人为这场关系划分界限,又或许是他们早已适应了有对方的日出日落,自然而然地跨过了那条线,而后心照不宣地生活下去。
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人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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