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要你好好的》第25章


第20章 20
原来魏军一直在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
外边的雨一直没停,稀里哗啦地打在窗边,愈听愈发刺耳。我和徐医生两人静静地坐在魏军病房外的等候厅里,一言不发,安静得可怕。
我的内心乱如麻花。我低着头,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像是在尝试掩盖无法控制流出的眼泪。外面的杂音再大,我掩饰地再好,不规律的抽泣声依旧瞒不过徐医生的双耳,即便她离我有数个座位之距。
我埋怨魏军。就算我知道他有艾滋病又怎么了?就算我每天一直陪在他身边那又能怎样?死神依旧在他身旁形影不离,一步步地让他疏远我,而我在这场角力的独角戏中,像个局外人似的,傻傻地相信他面具下的喜怒哀乐,却从未真正走进过他奋力抵抗疾病的世界。
我埋怨他,但我更埋怨我自己。身为他的枕边人,我更在意他昨日对我说了什么、他今日对我做过了什么、我和他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但我却从未仔细盘问过,他逐渐消瘦的缘故、他紧拥我全身冒汗时的微颤、他使用厕所时的四十多分钟、对我关心和疑虑的搪塞与不耐烦。我甚至不知道,他早已瞒着我偷偷服药,默默独自忍受病情加重的副作用。
我习惯了他为我编织好的两人世界中。我在他对我的好中丧失了智商,在他对我的爱里忘记了他与疾病共存亡的关系。
原来是我,在幸福中慢慢丢失了他。
他切实让我活在了我对他期盼的“正常”生活、“正常”恋人的关系里。可也是他让我感受到,当梦有多美好时,它破碎的刹那就摔得有多痛。
我突然记起,他对我笑的时候,隐形的酒窝旁多出那几处本不该多出的、可恶的笑纹。
我嘲笑他,“你别老得那么快,不然我怕自己赶不上你的步伐”。他只是微微一笑,“我宁可你一辈子都赶不上,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恍然大悟,眼泪早已在合拢的双手里与鼻涕交融得无法辨清。
“尹先生…”,徐医生坐近我,拍着我的背安慰我。
我来不及整理哭得稀里哗啦的自己,一脸丑相地质问着徐医生,连话都说不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答应他骗我?我和他第一次去见你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会没事…他会好起来…”
徐医生的眼神刻意避开我,一脸愧疚,久久不言。
“要不是他今天被送来医院,我会不会一直都蒙在鼓里,一年、一年、又一年,直到他没办法藏住为止?”
“他是不是始终都没想过要相信我,害怕我知道一切后就离他而去?”
“他为什么要这样骗我?为什么?…”
我自顾自地边抱怨边抹去泪水,皮肤都被擦红了。
徐医生终于开口了,低声坦白道,“他就是怕你会这样,无法和他一样承受住这种压力,才不愿跟你坦白。”
“不…不可能…无论发生什么,我肯定都会守在他身边…他…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这么拜托我的”,徐医生认真地看着我,“他就是不想你有过多的负担,认为和他恋爱就是一种同情,一种义务式的照顾,一个让你不知道某天会不会突然受不了就想离开的牢笼。”
我突感无言,像是无论我如何继续为自己反驳,如何解释自己多么爱魏军,都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内心,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很享受他谎言所缔造出的如释重负的世界。
“他就是想你待他如待其他没病的人一样”,徐医生叹气道,“其实他真的很爱你,他在为你默默地承担着一切,只为了你不用介意他有病在身,甚至不在乎他还能活多久。对于他而言,即便仅剩几年的寿命,只要能和你一起度过,便是一辈子了。”
徐医生像是能读懂魏军似的。她的话让我有些醒悟,我自顾自地喃喃道,“一辈子…”
她看着我,有些欣慰地点点头。
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随后往魏军的病房望去。
我站了起来,走向魏军的病房。哭涕声也随着我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我呆呆地站在窗外,看着口戴氧气罩的他静养在病床上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心不由得疼痛起来。我捂住双唇,忍住泪光,指尖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窗。
这一刻,我多么希望那是魏军温暖的掌心。

我几乎一晚没睡。上班时,组长和同事们也看出了我憔悴的容颜。
“你昨晚没睡好吗?”,学姐好心地问道。
“嗯,失眠了”,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心情搭理她。学姐也识趣地回到自己的桌位上。
想着晚上要再到医院看看魏军的情况,尽管徐医生说魏军只是低烧昏迷中,有护士在照料他,可我依旧放心不下。他当初的隐瞒让我对他疏忽照料,那么现在的我更应该花多些时间守在他身旁。
只可惜事与愿违,由于新的翻译项目的到来,组长命令我们今晚仍要加班。到八点一刻时,我厚着脸皮敲门进了组长的办公室,委婉请求道,“组长,我可以提前走吗?我会远程把任务完成的…”
他瞟了我一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生重病了,我想回去照顾他”。
“什么病?他(她)自己不能照顾好自己吗?”
“他现在在医院,还没醒过来。我怕他醒来后,会需要我”,我哽咽道。 
组长看着我一脸认真的样子,像是不好拒绝,“是他吗?”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嗯?”
“之前一直送你回家的朋友。”
我点了点头,他似乎看穿了什么东西,礼貌性地笑道,“你确定你不需要请假吗?”
我犹豫了一会,“…真的可以吗?”
“你省下的翻译稿件发给我吧。后天上班时,我再重新安排别的任务给你”。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了好几下头道谢。只是,组长这次头也没抬,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忙活起来。
我回到桌上,把剩下没翻完的稿子电邮给了组长,慌忙地收拾了一会便带上了手提离开了公司。
来到医院后,我上了二楼的电梯。当我转弯正要往魏军病房的方向前去时,看见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徐医生,另一个是魏军的母亲。
徐医生像是看到了我,像我招了招手。伯母下意识地往回看,我在远处就能感受到如同春节时呆在魏军家的那种紧张和尴尬感。
我对徐医生打了声招呼,同时望向魏军的母亲,“伯母好”。
伯母的脸上多了几分慈祥,并不如上次对我那样充满疑惑般的敌意。
徐医生礼貌地介绍道,“这是魏先生的母亲,今天一下飞机就跑来我们医院了。之前他晕倒后被送来医院时,接待他的主诊医生拜托护士先联系了他的家人。”
我连忙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
“谢谢您啊徐医生,你人又漂亮,又这么能干,要不是你,我们家魏军出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伯母,您过于言重了”,徐医生对伯母微笑道,“这是我作为医生的职责。你要感谢的应该是送他来医院的路人,还有当时的主诊医师。是住诊医师让护士查阅他的体检信息,才让我从检测中心部门那边回来急诊部继续跟进魏军的情况”。
徐医生突然间望向我,“您还要感谢您身后的尹乐,他为了你儿子真的付出了很多。”
伯母转身看向了我,我连忙摇头,尴尬地笑道,“不。反倒是我,并没有照顾好魏军。不然…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
伯母突然间拍了拍我的手臂,“徐医生已经告诉我一切了。”
我突然有些泪目,伯母的态度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温柔和。
徐医生笑着说道,“你已经尽力了,不必再那么自责。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我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
徐医生走后,病房外就只剩我和伯母两人。
她隔着窗,向魏军望去,“你和魏军在一起多久了?”
我有些惊愕于伯母的问话,“昨天刚好是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
“也挺久了…”,她的声线没有变化,只是音量稍微有些小,但比一年前见面时要柔和太多。
“伯母这一年过得好吗?”
“老样子吧”,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魏军的床位,“都大半辈子了,也就这么过来了。”
我保持沉默,似乎想继续听她说话。
“魏军之前有这样病倒过吗?”
“没有”,我一脸担忧,“他在我面前一直看起来挺精神的,只是身体偶尔会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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