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城》第92章


,这是十六国至北宋时期的经卷和文书,总数在五万件以上。其中有一则隐身术方子,看来还切实可行。
《湘祖白鹤紫芝遁法》:“凡炼此法者,用白毛【注:白鹤的羽毛】七根,自己头发七根,手足指甲共剪三分,用阴阳瓦【注:瓦的凹面为阴,凸面为阳】焙焦,存性,为末,入飞罗面打糊【注:在铜锣面上打糊】,表蛤蚌纸【注:这种纸可找道士要】为钱厚,剪成一牌,长三寸三分,宽二寸二分,五色纸绳系之,待鹤神下界之日,一面以鹤涎【注:白鹤的口水,这可不好弄】调朱砂书符;一面以人乳汁磨墨,画鹤一只听用。又采兰花七朵,己发七根,手足指甲共三分,照前焙干为末,入飞罗面打糊,表蛤蚌纸为钱厚,剪成一牌。长三寸三分,阔二寸二分,五色纸绳【注:青、赤、白、黑、黄五色纸线搓成的绳子】系之,一面以兰草花捣汁,调雄黄书符;一面以人乳汁研墨,画紫芝一枝。制毕,但入绛袋盛之。就于本月日起,净室之中,设位供奉祖师,务要虔诚洁净,勿令产、孝、鸡、犬犯秽污。投词毋拣,草放一明新镜,念咒各七遍,焚符为一道,斫水吞服,叩礼七拜,将二牌悬于项下衣内掩之。一日三次,戒忌五荤三厌,炼至七日,念咒吞符拜毕,将牌出囊,挂在胸前,对镜照之,如见鹤草不见人形为止。若有缘者,道心坚固,诚意合志,不过三七日照之,鹤草但见。休办三牲祭礼、送神。以后逢凶遇难,先出鹤牌而化鹤,欲出草牌而化草,任意而行,此乃助身保命之仙术也。实为性命有德之士,宜当誓授以为护身之宝。非人切不可转传,若无德行禄薄之辈,侥幸一时炼成,辄起浮盗之心,上天谴罪,殃祸及身也。乃万金不传之秘,并(谨)之慎之。”
要点:在瓦片上焙烤白鹤羽毛、自己的头发和手脚指甲,在铜锣面上调成糨糊。用这种糨糊把一叠蛤蚌纸粘成一枚铜钱那么厚,剪成长三寸三、宽二寸二的牌,系上五色纸绳。在鹤神下界之日,用白鹤口水调朱砂在其中一面画符,用人乳汁磨墨在另一面画一只鹤。用同样的方法、不同的材料(兰花)再搞一个符牌。然后在种种清规戒律之下,把两个符牌挂在脖子上,照镜子,直到你从镜子里看到白鹤、兰花,看不到自己,大功告成!
美容术
苦闷的隐身术作坊对面是快乐的青春作坊—空中城的美容院。她们有营养霜、保湿霜、增白霜、精华素、皮肤活体检查仪、激光美容仪、脂肪分解仪、皮肤负离子发生器、超声波洁肤仪……吗?不得而知。
但她们肯定有大镜子,不像春秋年间的西施那样对着木盆梳妆了。
她们肯定有胭脂,那时候叫“焉支”,是焉支山上的一种红蓝花叶捣成汁、凝成脂做成的。匈奴被逐后曾哀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她们肯定会画眉,用的是青黑色的颜料—黛。《楚辞》中已提及它:“粉白黛黑,施芳泽只。”“青色直黛,美目媔只。”宋高承撰《事物纪原》卷三说:“秦始皇宫中悉红妆翠眉。”红妆是用焉支,翠眉是用黛画的。到汉代,波斯进口的螺子黛成了贵族妇女们的首选,有了螺子黛,她们如此热衷于画眉,以至于剃去了眉毛,成了蒙娜丽莎。
她们有增白术,那就是把铅粉往脸上抹,谁也不知道重金属是有毒的,既然皇帝可以吃汞化合物来延年益寿,妇女又为什么不能往脸上抹铅呢?穷人家用不起铅倒对了,抹点米粉,天然健康。
她们有面膜吗?秦汉时不可考,但公元6世纪的张贵妃肯定是用了的,据《太平圣惠方》记载,张贵妃的面膜是这么做的:在新生鸡蛋上扎个小孔,去掉蛋黄,留下蛋清,注入朱砂粉二十克,用蜡封口,和其他鸡蛋一起让母鸡来孵,等那些蛋孵出小鸡,这个蛋就可以打开了,蛋清和朱砂已经凝成了面膜。实际上葛洪早就建议女人用鸡蛋清敷面:“令面白如玉,光润照人。”他的贡献不仅在炼丹术、隐身术和飞车,他简直是中国的达·芬奇啊。
地图的故事
地图反映了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古人对世界有截然不同的两种认识。
一种是极力夸大未知的世界,汪洋恣肆地想象那些地方的神奇。根据《山海经》中的《海外四经》《海内五经》和《大荒四经》画出的地图就是这样,它原来铸在九鼎之上,战国时期九鼎失踪了,后人只能从《山海经》的文字中想象这幅地图—
“长臂国在其东,捕鱼水中,两手各操一鱼。”“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仑虚北。”“蓬莱山在海中。”“东海之外,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大言,日月所出。”“有黑齿之国。帝俊生黑齿,姜姓,黍食,使四鸟。”“大荒之中……有扶木,柱三百里……”“有不死之国,阿姓,甘木是食。”……
也有一些真实的地名—匈奴、东胡、朝鲜、天毒(天竺,相当于今天的印度)……比较客观的人文地理资料集中于《五藏山经》,这里处处标明里程:“又东三百里”有一座山,“又南水行五百里”有一片流沙等等,但进入其他各经,这数据就不提了,看来编撰者不想限制他们对于世界的范围的想象。这大致上是秦汉以前的人文地理知识、传说、神话和巫师的幻觉的一锅烩。编撰者写着那些似乎连生命都可以永恒的国度,觉得做人很可怜吧。
《禹贡》是另一种世界观。它老老实实地描述已知的世界—九州。其中的地理和物产,没有《山海经》的奇幻,也不去想象更遥远的地方还有什么样的鸟兽树木、生活着什么样的人,它几乎就是一部国土资源考察报告。所以历代帝王很重视它。晋武帝把《禹贡》抛给裴秀,令他画出个模样来,裴秀就揣着这本书走遍全国,辛勤勘测,最后搞出一套《禹贡地域图》,用掉八十匹丝帛。这是一幅全国地图。
《禹贡》不是没有考虑过世界的问题,但它分给未知世界的四十四个字充满傲慢:“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后来清朝的《书经图说》把这意思画出来了—世界像一方丝罗帕展开着,中国像一坨城墙砖狠狠地压在它的中心,标着“帝都”两个大字,四面八方那些“荒服”“要服”……的小字,头朝着它,好像在齐刷刷地稽首跪拜。
事实上,当康熙向西方传教士学习几何学、测量学、解剖学、医学、化学……以及铸造大炮的技术时,还觉得西方的科学都是从咱们的老祖宗那儿偷的,“古人历法流传西土,彼土之人习而加精焉。”这是他对天文学的看法。“即西洋算法亦善,原系中国算法,彼称为阿尔朱巴尔。阿尔朱巴尔者,传自东方之谓也。”这是他对代数学的看法。照这么说,王小波笔下的李卫公应该也证明了费尔马大定理,爱迪生的公司应该也有陶弘景的技术股份,因为是陶弘景用手心搓琥珀搓出电来的,他还用这样的琥珀吸引芥子看是不是真货呢。另外,诺贝尔的炸药专利也有侵权的嫌疑。
相对于现今的“西方中心主义”,这或许是一种“东方中心主义”。小说中,小木匠在四公子书房里看见的世界地图就是这样,世界像黄汤里泡着的一块饼,中国是它的绝大部分。四公子不知道罗马帝国,也不相信小木匠说的那些来自《山海经》的地理知识。但小木匠怀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一心想到太阳升起来的地方看一看,这种憧憬是人类共有的。后来小木匠确实出海远航了,比达·伽马、哥伦布早一千多年。达·伽马到了印度,哥伦布到了美洲,至于小木匠到了哪儿,那就不知道了。
秦始皇对未知世界的憧憬是另一种—不是看看就算了,还要征服它。他派出去探索新大陆的人,在历史上不叫“小木匠”,而叫“徐福”。按说徐福可以帮秦始皇画出正确的世界地图了,但史书上没有记载,只说刘邦攻进咸阳,收获了大量的地图,“尽收秦丞相府图籍文书”(《汉书·高帝纪》)。它们到底画着多大的世界,已无从查考。
还有一件和地图有关的事,就是秦始皇带一大帮人从泗水里捞一个鼎,据说上面铸着世界地图。潜水的士兵真的摸到了它,大概还摸到凹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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