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村妖物志(德杰)》第58章


,它便显得太少太少了。所以,哥和嫂子脸上都没露出什么喜色。胡八妮儿还撇了一下嘴,在心里骂了一声:“哼,小气鬼!一马鞍子才给了两块!”
这天晚上后半夜,李道范老两口和4个儿子在院里忙活着。他们把院里的柴禾垛搬开了,在柴禾垛底下挖了一个坑,又填平;填平后又把柴禾垛搬了过去。
坑里埋的,是他们唯一的亲弟弟小垫窝。
他们想把骡子也杀了,可是回头找骡子时,骡子已经不见了。骡子老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它啃断缰绳,跑了。
20天后,老六带着老七回来了。老七的背上骑着湘西刀客——单枪鬼王瘸子。老六领着瘸子来到柴禾垛边,“扑通”跪下去,头抵着柴禾垛,呕呜而鸣。
瘸子掀开柴禾垛,看见了新挖的土。他逼着李道范父子将坑挖开。小垫窝脖子里套了一根绳子躺在土坑里。
仍然是后半夜,寂静得像凝固了的升龙崖上空,突然响起凄厉的枪声。13响。李道范两口俩,4个儿子,2个闺女,5个孙子,13口人全部被打死,院子里血没脚踝。
这是怪屯(李道范也算怪屯人)历史上最大的惨案。事发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十月。
第二十二章 仙人脚
说到怪屯与哇唔眼儿的淮南淮北之慨,李子向可作为第二个例子。
李子向的父亲叫李长营。李长营弟兄俩个,1954年与哥哥李长会分家后,即搬迁到哇唔眼儿。到了1983年,李长会、李长营老弟兄俩都过世了,李长会留下寡妻燕如兰和一子一女,李长营留下三女一子。子即李子向。
由于李子向母亲死得早,燕如兰待他兄妹特别好,给他们做衣裳,拆洗被子,张罗着成家。黑更半夜的,在两个村子间跑来跑去,不知在升龙崖上跌过多少跟头。老嫂比母啊!李子营临死前从床上爬起来,学着老包跪嫂的古戏,给燕如兰下了一跪,告诉孩子们:“你们这一辈子,你爹可以忘了,你妈可以忘了,但你们的娘,不能忘!”
三女一男也都跪下,齐齐儿叫了一声“娘!”
怪屯习俗,伯母叫娘;如果有两个伯母,即叫大娘、二娘,以此类推。只有一个伯母,序号就省了,喊起来也格外亲切。
李子向兄妹也都把燕如兰当作亲妈看待。
1983年的时候,哇唔眼儿已经没剩几户人家了。李子向也想搬走,但它缺乏实力。那时人们已经开始外出做生意。燕如兰的儿子在广东,女儿在深圳,都发了大财。但李子向不中,出去几次,都赔成个净人儿回来了。这家伙也挺精能的,但就是心大,手大,口气大,能耐不大。大钱挣不来,小钱又看不到眼里。手里逮住俩钱儿,想当十个钱儿花,请朋友喝酒,打麻将,胡吹海撂,没本事吧,还虚荣的不行。
一天早上,燕如兰正吃早饭,李子向来了,进院就喊:“娘!”
燕如兰筷头上扎着一块红薯,正往嘴里送,就停止了动作,抬起头说:“娃儿,你吃饭没有?”
李子向说:“吃了啦娘。称两斤油条,买牛肉汤去,卖完了,只好买了3斤牛奶。3口人将就一顿。”走到燕如兰跟前朝碗里看看,说:“呀!红薯玉米糁儿!娘,你咋还吃这饭?现在猪都吃豆饼,狗都喂牛奶,你咋还吃这呀?吃吃胃酸,还得糖尿病。娘,明天早上我给你买牛奶喝。”
燕如兰说:“还是我向娃儿,比你哥孝顺;你哥个鳖子,跑恁远,不管我吧,还把媳妇扔家里气我。”
李子向说:“娘,我嫂子再惹你生气你给我说,我收拾她!臭娘儿们,赶紧叫我哥休了她!”
燕如兰说:“小声点儿娃儿,别叫她听见了。”
李子向说:“就是叫她听见哩,谁叫她欺负我娘哩!”
李子向看把燕如兰搪把差不多了,就说:“娘,我手里有两三万块钱,让一个朋友借去了,到现在也不还,有铺生意立等着叫我交定金哩,急死我了。你先借给我几个,三五天钱一到手就还你。”
燕如兰问:“得多少?”李子向说1000。燕如兰说:“呀,屋里只有800块。”
李子向说:“800也中。那边也是割头的朋友,少给他200也没事儿。”
燕如兰就给他800块钱。
等了若干个三五天,李子向又来了,问:“娘啊!我嫂子这几天又惹你生气没有?”
燕如兰说:“娃儿啊,她哪一天不找几回事儿啊?骂我跟你哥,骂我生了个陈世美……”
“我毁了她去!”
李子向拎起门口的铁锨就往外走。燕如兰吓得赶紧抱住他,说:“娃儿,娃儿,可不敢!她的命不值钱,咱的命值钱!”
李子向就把铁锨“嘡啷”一声摔到了院里,吓得两只鸡扑扑楞楞飞上了院墙。“活够了言一声儿!”他大声说,坐下来,点一根红塔山吸。
他吸了一阵儿,说:“娘,屋里有钱没有?”
燕如兰说:“得多少?”
李子向说:“二三百就够了。县商业银行有个活儿,干下来几百万哩。我买条烟去找找他们行长去。”
燕如兰给了他400。
就这样,李子向不知向燕如兰借了多少次钱,却一次也没还过。燕如兰知道这娃儿日子困难,有求必应。她知道向娃儿不是不干,而是时运不济,东抓西挠,总是两手空空;明明是一块金子,他一伸手,就变成石头了。唉!娘不帮他,谁帮?娃子两岁丧母,可怜哩……
李子向心里也觉得愧歉得慌,没脸见娘。总借,总是还不起。社会上都知道我李子向豪侠仗义,出手阔绰,可只有娘知道我是一个不义之人,不成之器。可他又不得不借。娘有钱,儿子闺女月月给她往家寄,不是几百就是几千,飘树叶一样。
1984年10月的一天,李子向又到怪屯找他娘。他愁眉苦脸,闷着头坐屋里吸烟。燕如兰问:“咋啦娃儿?心里有啥事儿?”李子向说:“我这几天又困住了,娘。山里的枣皮(山萸肉)四五块一斤,拿到山外能卖五六十。眼看着一堆一堆的钱,都叫人家挣了。”
燕如兰说:“枣皮现在这么贵呀!你也收点儿拿去卖,娃儿。”
李子向说:“我这几天也想了,就是没本钱,想问娘借吧,又张不开口。”
燕如兰说:“看你这娃儿说哩!有啥张不开口?干正事哩,娘能不支持你?得多少,说吧。”
李子向说:“我想这次本儿扎大点儿,要收就收一小手扶拖拉机,搁着往县城跑一趟。”
“得多少钱?”
“得一两万哩。”
燕如兰连个咯吞儿都没打,说:“一两万就一两万嘛!你等着,我这就去安铺镇给你取。”
20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万元户可不得了,县长都要接见哩。所以,燕如兰一下子给了两万块,很出李子向的意料。
“娘,我嫂子这几天没惹你生气吧?”李子向接着钱后,心情好极了,想起了这个老问题。
娘说:“这几天没事。惹祸精没在家,不知跑哪儿去了。”
李子向说:“是不是又上我哥那儿去了?”
娘说:“谁知道。她到哪儿,哪儿就天塌地陷的,去一回跟你哥闹一回,闹得你哥十天半月做不成生意。”
“是个贱人!”李子向说,“再贱活埋她个鳖孙哩!”
也许是过分庞大的财富引起了人的情感的突变,也许是日积月累的别的诱因潜移默化使然,三天后,一件超乎常理、违背伦常的事发生了。
那天燕如兰要到深圳闺女那里去,要侄儿李子向骑摩托车送她到县城火车站。李子向带着她,突然拐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燕如兰去过两次县城,记得没走过这样的小路,就说:“走错了吧娃儿?”李子向说:“不错娘,那边我设个山萸肉收购点儿,我去交代一下,今天送你进城哩,不收了。你坐好娘!”
燕如兰也就信了。
走了一阵儿,路是越来越不平了,两边的山崖也越来越高,草木越来越密。终于骑不成了,李子向就熄了火,说:“娘,你下来。”
燕如兰就下来了,狐疑地问:“还有多远?”
李子向说:“到了,娘。”他“扑通”给燕如兰跪下了,说:“娘,我对不起你!”
燕如兰说:“看你这娃儿说的!你咋对不起娘啦?”
李子向说:“娘,我想杀你。”
燕如兰猛一下还不相信侄儿的话,以为他跟自己开玩笑哩。但看看四面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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