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耍儿之西城风云》第33章


石榴想了一会儿说:“一会儿要是放你走你就麻利儿地赶紧走,他们不会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回去之后,上我家里去一趟,跟我家打个招呼就行了。”我说:“你玩勺子去吧你!咱俩要走一块儿走,要留就一块留,我走了一会儿他们接着收拾你怎么办?”石榴一脸满不在乎:“他们要真想收拾我,你以为你在这儿能挡得住是吗?”我说:“最起码我能给他们搅和搅和啊,统共值夜班的也没几个人,咱俩谁挨收拾都一起闹,他们人手就不够了。”我和石榴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来回争论着,不知不觉声调渐高。小陆一开门探进头来喊了一句:“不许交头接耳谈论案情。”
随着小陆的一声吆喝,石榴小声骂了一句:“傻×!”便低下头不再吭声了。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老董进来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把我和石榴叫到了跟前。此时老董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先前的严肃和威严,虽然提不上和颜悦色、和风细雨,但也算稍微和气了一些:“你们小哥俩儿这次的事儿可闹得不小,但现在局限于整个事件还不清楚,你俩又是小毛孩子,都在上学,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和你们学校联系对你们的处分,好在墨斗你的父亲也在教育口,有事儿我们可以及时联系他,鉴于以上几点,我们研究决定暂时先放你们回家,但必须每天到派出所报到,参加给你们俩办的学习班,并且在学习班认真学习,石榴你今天也可回家了,墨斗他父亲已经签字画押了,担保你出去后不会潜逃,你可得对得起他老爹啊,你小子要是跑了你可就把墨斗他老爷子撂里了,到时候咱可就得公私段儿啦,行了,去旁边那屋找小陆办下手续走吧!”
提了几乎一天的心,终于在我和石榴签完字后放下了,以后到底会怎么样,只有到时再说,反正眼下是能回家了。临出派出所大门时,老董还看在我老爹的面子上送了出来,分手是又一次嘱咐,让我和石榴千万别再惹祸,最后重重地留下一句话:“你俩现在可是有案底的人啦,别积少成多零存整取!”老董说这话时声调并不高,但在那个大雪纷飞的深夜,却如同铁锤钉钉子般一个字一个字地砸钉在我的心里,年纪轻轻,哪儿还没到哪儿,十几岁的时候却早早地背了案底,不禁怅然——几时能洗清身上的污点!
老爹在前,我和石榴在后面跟着,“嘎吱,嘎吱”地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一声不响地向西门里走去,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马路上也只有我们爷儿仨在昏暗的路灯下留下的长长的影子。尽管一次次吸到鼻子里的空气寒冷阴湿,但却格外的清新,这毕竟是自由的空气,我贪婪地狠狠地吸了几口这略带咸味的凉气,不由得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在暗夜中犹如炸响了几颗炸雷,在狭长的街筒中悠长地回响着,可算是有点儿动静了,沉闷得我快疯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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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中营石榴家的门口了,石榴推开院子沉重的大门,一看屋里还亮着灯。甭问,一家人也是看石榴一直到这点儿了还没回家音信全无不放心,正给他等门呢。我老爹和我站在大门口看着石榴要进院了,我老爹对石榴说了一句:“石榴,把你父亲请出来我和他交代几句话!”口气那叫一个不容置疑斩钉截铁,石榴“哦”地答应了一声便扭身向他家走去。不一会儿,石榴和他老爸一前一后地出来了。两位家长以前见过几次面,住得又不远,有几分熟悉,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了,无非也就是家长之间的相互托付。石榴他爹依然醉意十足,但倒不糊涂,一会儿石榴的老娘和他四姐也出来了,看看什么情况,非让我老爹和我进屋里暖和暖和身子。我老爹一看时间已经太晚了就推托着领上我回家了,走到西门里快到大合社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啪,啪”两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夜里的沉寂,直刺我的耳膜。
我转头一看,一辆马车从西门方向往鼓楼而来,马挂銮铃“叮叮当当”,车把式两声响鞭,催促着驾辕和拉套的三匹大马徐徐向前。大马车上好像是拉了一大车冬储大白菜,车载不轻,车上用厚厚的棉被盖着,大粗麻绳紧紧地勒着把式扣。那三匹大马浑身被汗浸湿了,在那么冷的寒夜里几乎全身都冒着热气儿,大大的鼻孔里也“突突”地喷出股股白气。车把式浑身捂得那叫一个严实,厚厚的大衣包裹全身,大棉帽子几乎遮盖住整个脑袋,围脖缠颈只露出双眼,眼睫毛和眉毛上挂着些许哈气凝成的寒霜,此时正摇动着长长的马鞭子,悠然自得地坐在车辕侧边轰悠着这三匹大马向西门里大合社行进。从我身边刚过去不远,只见马车忽然车头一低,顿时车上的白菜纷纷从车辕上方砸了下来。原来这驾辕的辕马在大雪纷飞、道路湿滑的情况下马失前蹄,蹄下打滑,跪摔在地,同时车上纷纷坠落的白菜叶,几乎将这匹辕马和车把式埋了起来。
见此情形,我老爹叫着我紧跑几步,上前扒拉开埋在车把式身上的大堆白菜,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车把式一起身,嘴里骂骂咧咧地一口静海话,骂牲口、骂天、骂地、骂路况。我们仨人一齐动手,将落在地上的白菜码在大车旁边。车把式开始往起赶驾辕的辕马,而那匹辕马此时双膝跪地,膝下血水已经将地上的皑皑白雪染红。马鼻子里不断地呼出团团白气,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无奈马车前部太沉,几次三番地蹄下打滑,始终不能起身。车把式嘴里大声地骂着脏话,挥动鞭子一鞭一鞭地抽打在辕马身上。辕马哀鸣着打着响鼻儿,它何尝不想站起身来,只是车辕太重,任凭车把式一鞭鞭狠狠地抽打,辕马一次次挣扎却始终站不起来。马眼瞪得溜圆,充血通红。把式依旧不依不饶地一鞭一鞭地抽打着它。我打小什么都能过得去眼,只是看不了不会说话的哑巴牲口挨欺负,看着车把式穷凶极恶的嘴脸,顿时一股无名火只撞脑门子,也搭着我这一天点儿背,积攒下的怒气一股脑儿地要发泄出来,后退几步冲车把式跑了过去,飞起一脚踹在了车把式的后腰上!
车把式被我双脚踹了一个大马趴,同时我也一屁股摔在地上。我一骨碌爬起来,骑在了车把式身上,一顿疾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车把式双手护头,杀猪般大喊大叫。事发突然,我老爹还没来得及反应,愣了一愣,忙跑过来一把薅住我的脖领子,把我从车把式身上拽了下来。我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车把式一骨碌爬起来,往后推推被我打歪的棉帽子,扒拉开满地的白菜找他的马鞭子。我老爹一看赶紧上前和人家客气着说着好话,还猫腰撅腚跟着一起收拾一地的乱七八糟的白菜。此时我才算把这一天的怨气、怒气、戾气发泄出来了,两眼紧盯着车把式看看他下一步有什么动作。而车把式在我老爹的一再好言相劝下没有发作,也仗着天寒地冻的穿得厚重,我那几下子并没把他揍得太重,就是他一直也不明白,我为什么帮他码着半截白菜做了半截好事,怎么突然间就发作了,让他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爆擂。他想不明白啊,他就过来问我:“这是怎么了小兄弟?好好儿地我招你、惹你了,你就给我来那么一顿?”我恨恨地说:“你再拿鞭子抽那匹马试试,我给你马鞭子撅了,信吗?”车把式说:“哦!为了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了,驯马你们市里人可不懂,你要不抽它刺激它,它就一辈子也起不来了,牲口这玩意儿就得狠狠地抽打,它才能听话驯服!”后面他还一个劲儿地嘚啵嘚啵,我老爹一看怕我又和人家呛呛,赶紧拽上我往家里走。
我和我老爹一路无言地回到家,到了家门口,老爷子一开门,一脚就把我踹进屋里,随即回手把门从外面反锁上了。此时以经是夜里四点左右了,正是“鬼龇牙”的时候,屋里没点炉子,冰水拔凉,我肚子里没食儿,饿得前心贴后心,现在是老常(肠)和老魏(胃)打起来了,就得老范(饭)劝哪。我急急忙忙地扒拉着饽饽芊子,找出两块发面饼,刚要放嘴里嚼了,听见外面开门声。我还以为是我老娘来给我点炉子呢,却原来是我老爹凶神恶煞地进来了,我就知道好不了!老爷子一进屋,反手插上屋门插销,将我老娘反锁在门外,从腰里解下他那条宽宽的电工专用牛皮带,一句话不说就劈头盖脸地一通狠抽!皮带打断了,换鸡毛掸子,鸡毛掸子打折了,再换火筷子上!直到火筷子打弯了,累得我老爹满头大汗,我始终不言不语地挨着。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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