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笔记(金万藏)》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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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快划,渔船快不行了。”唐紫月催道。
我看了看附近,那里都是食人鱼,靠岸已经来不及了,渔船漂到水中心了。迫不得已,我们就只能继续朝前面划,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声惨叫和咒骂。那声音持续了一分钟不到,我们就再也听不到了,我知道,岳鸣飞葬身在水下了。又过了一会儿,船舱渗满水了,我们才在一处乱石堆边靠岸。那里有几根电线,还有瓦数很低的灯泡,顺着电线走去,荔枝洞就开始分叉了,一条依旧是水路,一条是旱路。
唐紫月怕我还想回去找岳鸣飞,便劝我往旱路继续走下去,也许尽头有出口,因为空气仍能呼吸。我心乱如麻,刚得知难以接受的真相,转眼昔日的好兄弟就死在眼前了。我一路长吁,不管旱路通向何方,只是脑袋空空地跟着唐紫月往前走。
唐紫月可能为了开导我,便讲起了西方的一句古谚:Truth is the daughter of time,not authority。翻译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真相是时间的产物,而非权力的。英国女侦探小说家约瑟芬·铁伊有一本侦探小说就叫The Daughter of Time,中文译名叫《时间的女儿》,故事基于真实历史事件,即英王查理三世杀侄儿案,那段历史曾被篡改过,四百多年后才真相大白,而作者则是英国古典推理最高峰的第二黄金时期的三大女杰之一。
“你想想看,大洪水的历史也被篡改过,县志肯定记载了大洪水,但最初的版本只有两套,它们都遗失了,那么在简写的县志里就被抹去了。这和《时间的女儿》讲的故事一样,都有篡改历史和谋杀的情节。”唐紫月自言自语。
Truth is the daughter of time,not authority?
我心中喃喃地念了一遍,真相真的是时间的产物吗?二十多年过去了,大洪水的真相虽然被我们知道了,但我能把它公诸于众吗?那样的话,渡场的老一辈是不是要遗臭万年了?可真相有时就是残酷的,要让秦望处理这些案子,还给死者一个公道,我就必须把一切讲出来——哪怕这会推翻“官方的产物”。
想着想着,我们走到了尽头,那里没有一点光,也感受不到空气的流动,相反我们已经有点头晕了。就在我想转身时,尽头有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朝我喊了一声:“黄丁意?唐老师?”
“谁!”我和唐紫月吓了一跳,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到活人。
“是我,毛猫猫。”
我打着手电大步迈去,那个人真的是毛猫猫,可他全身染满了鲜血,在黑暗的环境中比贞子她老娘还吓人。我暂时抛开岳鸣飞的事,忙问毛猫猫:“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在图书馆的二楼找到了被偷走的县志……所以就……”毛猫猫有些虚弱,大概困得太久,动不了了。
我幡然醒悟,毛猫猫还在查那些事,当他看过了县志,谜雾就明朗了。为了确定洞中藏尸的事,毛猫猫只身前往荔枝洞,可船缰没栓牢,船漂走后,他想游出去,却被食人鱼攻击了。我听到这里,心就凉了,毛猫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居然都没人发现,那我们是不是也要陪葬在此地了?
“等等,你们看,这里好像是一扇钢门。”唐紫月轻声道,“黄丁意,你说,我们在洞里漂了多远?”
我扶着站不稳的毛猫猫,答道:“我算不准,应该很远了,白龙山的山脉很长,起码延伸到镇外的山村那边。”
“这里会不会是火葬厂的地下室?你想想钢门、血掌印,难道我们撞见的人是毛猫猫?”唐紫月对我说。
这一次,算我们走运,那晚我们遇到的人真的是毛猫猫,他从第二扇钢门出来后,想要继续往前走,可怎么都打不开另一扇钢门了。当听到有人在外面,毛猫猫又害怕地逃回去,谁知道第二扇钢门关起来后就不能打开了,他才一直被困在这里。我往前一瞅,第二扇钢门很厚,钥匙孔在门后面,难怪我们当时没找到能插钥匙的地方,这种门设计得非常精巧,可见火葬厂在战争时可能也是军火基地。在广西深山,藏匿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军事基地,这点早就有所耳闻了。
我恰好带了新配的钥匙,插进去一转,钢门“砰”的一声,马上就打开了。而我们昨夜并没有关起第一扇门,因此只需要打开第二扇门就能逃出生天了。谁都没有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失落之余,又有些开心。为了不吓坏白发老头,我们关上钢门后,便悄悄地溜出了火葬厂。不过,夜里没有车回镇子上了,我们当即决定走也要走回去,红军长征都死不了,这点路没什么好怕的。
回去的道路很漫长,我们淋着雨走了一会儿,彼此就开始找话题。首先,我问唐紫月,在科学上如何解释洪克尸体腐烂太慢的原因,这可不是岳鸣飞能干涉的。毛猫猫却抢着答,当年火葬厂接收尸体,烧不及了,肯定做了防腐处理,免得会臭掉,要知道广西的洪水多发生在夏天。而荔枝洞内肯定有间歇性的地下泉,因此会造成顺流和逆流,并且泉水会喷涨,尸体被丢弃在岸边,水涨后就漂了出去。这一点,毛猫猫亲眼见过了,我们就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接着,唐紫月就问我,废弃小楼的指甲是不是韩天笑的,韩嫂替韩天笑剪了十年的指甲,能不能铺满一地。对于这个问题,我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因为韩嫂有点囤积癖,指不定她真的存了一堆指甲来怀念老公。韩嫂的事也让我很头疼,不知该怎么对秦望开口,唐二爷的氧气瓶肯定是她监守自盗的,而我屡次在废弃小楼见到的人影也一定是韩天笑。
最后,毛猫猫问我们,上哪儿找来的钥匙,如果岳鸣飞知道了秘密,那他把断开的钥匙寄给唐二爷做什么?我苦笑一声,岳鸣飞那么做是想证明他知道秘密,并拿到了证据,唐二爷看到断开的钥匙,自然想到捞尸的机密曝光了。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我们走到快天亮时才回到彝山镇上,而洪水也已经退去,太阳从东边的青山爬到了天空中。
我要说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真相已然浮出水面,仿佛乌云散净的干净天空。不过,我仍有几件事要交代,以免大家挂念——
当天,我把真相告诉秦望,因为在地下室找到了韩天笑,所以秦望这一次耐心地听我讲了所有的经过。然而,那是旧事了,没必要再揭伤疤,这件事就没有公开处理。事情牵涉的人太多,就算秦望有心,他也无能为力。
岳鸣飞的邪恶秘密曝光后,胡队长就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我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所以一声不吭。胡队长对岳鸣飞的事半知半解,并不肯定,那晚他在水库救了我,却没有声张。这都怪我们拿走了尸体手指拉直器,让他与证据失之交臂,只好一直藏着掖着。
张大户的渔船在洞中被找到后,镇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原来他经常到荔枝洞附近捕鱼。那里虽然有食人鱼,但也有肥大的河鱼,那些鱼常年吃尸体,比其他地方的鱼都要肥大。我们知道这事时,再不敢喝鱼汤、吃烤鱼,张大户没脸见乡亲,几天后就搬出了彝山镇,到广东去谋生了。
而韩嫂的事,我没有去打听过,亦不敢去打听。我只听说,韩嫂终日以泪洗面,我觉得很对不起她,一直不敢和渡场的人再联系。可在我离开渡场的前一晚,韩嫂却找到我,告诉我她很后悔,应该早点把真相告诉我,因为唐二爷的手机曾被韩天笑拿去,那天我们从火葬厂回来接到一个女人的求救电话,实际上就是韩天笑在疯喊。看我不说话,韩嫂又告诉我,她查过HK,亦曾怀疑过HK即是洪克,可后来才知道HK是何邝。若非事情过去太久,而韩天笑也“死”去了,韩嫂都想替丈夫报仇血恨。我心中愧疚,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离去时对韩嫂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我最后去了哪儿呢?
秦望方面看我让许多案子水落石出,想把我安排进他们的队伍里,以便组建彝山镇的水上公安。可彝山镇不算大,和渡场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正彷徨之际,听闻武汉市公安局水上分局要招人捞尸,没有片刻犹豫,一天后我收拾好行囊就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山水城镇。
武汉坐拥两江七湖,每年都有许多人莫名其妙地溺死,捞尸的活儿更是难上加难。如同命运的安排,我很快便加入了武汉市公安局水上分局的捞尸队伍。在我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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