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患无策》第7章


迩尚暮要知道了严殊浅在心里编排他,非大喊冤枉不可,他的确是觉得严桓这个总是沉默的小子突然主动说了句话,很是值得逗着他再说两句。但千真万确没有调戏的意思,且不说他是混血吧,就算是个半纯,也不会喜欢严桓这类型的。
在坐的除了玄星罗,都是一个组的成员,平时在一起工作见面都习惯了。因此席间气氛融洽,众人有时一起讨论一个话题,有时三三两两结对闲聊。玄星罗和他们也打过几次照面,举办这次宴席的用意也正是趁机和筮情小组的成员们再加深感情,只看她长袖善舞,和哪边都能搭上两句话,乍一看,似乎也就是这小组的老成员一样。
不知怎么的,谈论的焦点变成了选择导师的问题。泪院的学制是七年,三年理论加四年实习。导师制度也很奇怪,一名导师在同一时间段只能收一个学生,直到这名学生毕业,在此期间需把全部所知倾囊相授。实际上有点类似于大家族收徒。
老师少,学生多,自然地,争抢老师成为了泪院比较传统的一项求学活动。而教出来的学生的成就在一定程度上也会使导师脸上沾光,这也是橙·分月总是缠着筮情的原因。七阶的学生,再差也不会怎么样了,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可筮情并没有选择导师的需求。目前组内只有沈毅是紫老师的学生。他三年级,年纪也最大,虽然不是组长,可习惯性地照顾大家,比如关心大家对未来的打算,挨个问了问,他问到了血妖绫。
血妖绫对未来是毫无打算,实际她根本不想来泪院,是被自家老爹逼来的。对于导师一事,更是从未考虑过,此刻被问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迩栀飖突然插了一句:“沈毅哥哥,你不用担心她,老大不是请了赤老师来辅导她吗?我看她有能耐就可以做赤老师的学生了。不过,啧。”他这一声啧是很明显的对血妖绫的不屑了,这两个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总是抢吃的,向来不对付。
血妖绫翻个白眼,心说我有没有能耐干你屁事。
严殊浅也翻了个白眼,心里觉得皇子怎么都这么烦人,尤其迩栀飖,吃都堵不住他的嘴。她担心的并不是妖绫,而是严桓。果然严桓并不知道筮情特地为血妖绫请了赤来指导,突然得知这个消息,拿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一下。
严殊浅有点担忧地看着他,他弟再这么喜怒无常下去,早晚要魔怔。
严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下筷子,茫然地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他动作太快,严殊浅阻止未遂。
之前迩尚暮执意要上酒,严桓不想打扰他的兴致,并未再阻拦。但酒上了桌,他却是一下也没碰。此刻心神恍惚,居然忘了这茬。严桓嗅了嗅桃花酿的香味,心虚地想,酒味很轻,大概不要紧,只是得想个法子离开。
他很多年没碰酒了,实在无法推测自己醉酒之后会做什么。
大家嘻嘻哈哈地开始了下一个话题,严桓定了定神,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可闲话左一句来右一句,纠缠着飘进他耳中,分辨不清内容,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辞离开。
不一会儿,严桓觉得自己晕乎乎的,眼前的人影杯影都虚浮了起来。严殊浅一直注意着严桓的动静,此刻看他好像随时要摔倒,连忙准备扶他一下。
她这手还没伸出去,就听严桓突然开口道:“我要回家。”
这句话,是冲着筮情说的。
本来吵吵闹闹的众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视线统一地集中在严桓身上。被行注目礼的人毫无知觉,更加过分地拉起筮情的袖子,微微倾身过去,很认真地盯着筮情,固执地重复道:“要回家。”
筮情被他碧绿色的眸子晃了一下心神,想起很多年前,在严桓还小的时候,每次被别的小孩揍了,都咬着牙硬抗,不肯求饶。等筮情赶过去时,通常会看到乱七八糟的小严桓脏兮兮地蹲在地上,看到他来了,就可怜巴巴地伸出手,委屈地要他抱,要回家。
可事实上,严桓并不应该叫他师兄,而是前辈。整个晨岛界都该是严桓的家,他却偏偏感到无家可归,只认定筮情的屋子。
严桓还是小的时候比较率真。
然而收敛心神后,筮情并未理会严桓,只对严殊浅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解围。
严殊浅在对弟弟的爱和对老大的拥护之间飞快权衡了一下,偏过头去夹了一块鱼肉,做作地大呼小叫道:“各位快吃啊!都傻愣着干嘛,这鱼可香了。”
所有人彷如梦中惊醒,机械地举起筷子,眼角余光仍偷偷地瞥向筮情那边。说实话,他们都还是有点害怕这位老大的,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异灵链,另一方面是因为筮情处事的风格总是那么一丝不苟,毫不留情。
他们就算闲聊也不太会同筮情一起,没想到啊没想到,严桓这个最沉默不起眼的家伙居然是最有血性的一个,居然还敢对老大那么理直气壮地命令“要回家”。
筮情失去了严殊浅的救援,有些心慌,接着又觉得自己慌得莫名其妙。心说不就是个喝醉了的小孩子嘛,我送他回去就得了。
筮情站起身来,打算把严桓也扶起来。谁知严桓并不肯动,喃喃道:“抱抱。”
筮情:“……”
严殊浅心里快笑疯过去了,她还没见过筮情有这么措手不及的时候,老大总是把所有问题都考虑得周到缜密。
众人的目光再也不能装模作样地黏在鱼身上了,齐刷刷又射向严桓和筮情。
筮情尴尬了一瞬,反倒坦然了。横竖是严桓醉了而已,他又不能怪罪喝醉的人,而他自己也没错。既然自己没问题,又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他抱起严桓,对在座的众人道:“你们继续,我先送严桓回去了。”
两人走后,围观群众瞬间炸开了锅,纷纷要求严殊浅给出一个说法,平时可没发现严桓和老大有这种关系啊——他们简直不能想象筮情会恋爱。
严殊浅沉吟了一会,开口道:“这鱼真的香,你们不要我都吃了。”
第5章 飞来横祸
严桓在恍惚中感到很温暖的怀抱,久违的平静和心安几乎把他逼得要哭出来。
他并不是全醉着的,至少他的潜意识彻底地苏醒了过来——这只是在驱动异灵链时才会发生的情况——那个意识冷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鼓励,不禁止。
但严桓还是从那冰冷的,和他平时被遮挡起来的一模一样的碧绿眼睛里看出了不赞成的态度。是啊,这很没有意思,筮情的确在纵容着你,但那只是因为你喝醉了,他总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把你扔在酒馆。
这样的耍赖堪称下流了,可严桓闭上眼睛,发现自己宁愿就这么无耻着,也想继续贪恋这个怀抱的滋味,哪怕只再多一秒也好。
然而终归还是到家了。
筮情把严桓抱到床上,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他是没有服侍过人的,严桓从未烂醉如泥,殊浅偶尔醉酒,都由严桓照顾她。
或许该端杯醒酒茶?还是等睡醒了再说?
筮情还没做好决定,就看到严桓微微睁开眼睛,盯了他两秒,轻声道:“师兄。”
他第一次注意到严桓对他的称呼问题。在岛上严桓向来是不合规矩叫他师兄的,后来出了岛要隐瞒身份,严桓竟然没和严殊浅统一称呼他“老大”,反而开始直呼他的名字。
虽然老大这称号就是殊浅恶作剧一样给他起的外号,筮情并不算太在意别人怎么叫他——但被一个小七岁,并且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孩直呼大名,是不是不大妥当?
难道说严桓内心其实一直是对他不怎么服气的?所以有了任何心事也不愿对他多讲吗?筮情突然觉得他是不是把严桓对他的那份感情想得太重了,也许他直接说开来,直白地拒绝,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师兄…”严桓抬手摁住额角,好像有些头疼似的,声音含糊地问道,“她很好吗?”
筮情一时没听懂他在问什么,心里怀疑严桓开始说胡话了:“谁很好?”
“不要装傻。”严桓很不赞同地皱起眉来。
筮情:“……别闹了,睡觉吧。”
可严桓并不肯听话,明明头晕得快睁不开眼了,却还是强撑着盯住筮情:“你要走了?”
筮情听到他这惨兮兮的语气,感觉他好像喝醉了就回到了小时候那个脆弱的状态里,不禁心中一软:“睡吧,我看着你。”
严桓不知想起什么,笑了笑:“你看不到我。”
“……”这怎么还不肯睡了?筮情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深意,只统统归类为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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