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沧月)》第136章


老天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是呢。”蜜丹意喜滋滋地道,“有了这一百万两黄金,便可以再请动风雨出手——如今听雪楼已经偃旗息鼓了,请他们来对付月宫这边的人就是了——到时候,这天下武林还不是大人您的?”
原重楼静静地听着,惨碧色的灯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妖异而疲倦。
“先睡一觉吧。”他喃喃,“我太累了。”
第十五章 满天风雨下西楼
多么可笑啊……他是她一生中最初爱过的人,相识于懵懂初开,倾心相随,也曾并肩屹立于江湖十年,出生入死。可到最后,他们却经不起考验,终于分道扬镳。他万里来寻,她却说他只是为了血薇而来,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真心。
那一夜是如此漫长而血腥,几乎如同一场漫无边际的噩梦。
苏微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明亮,竹影摇窗,有稀疏的雨声,恍然是平日所住的竹楼外的景象。那一刻,心头一阵恍惚,以为昨日经历的一切都是虚无的。然而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一袭黑袍和戴着面具的脸。
“师父!”她失声低呼,所有记忆都觉醒了。
她瞬间坐了起来,发现是在一个陌生的竹楼里。手足虚软,全身剧痛。她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却发现身上的那一件大红吉服已经被换过了,此刻身上穿着柔软的白苧麻衫子,伤口也已经被逐一包扎好,心下感动,不由得唤了一声:“师父……”
“快别乱动。”师父将一碗药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轻轻叹了口气:“阿微,你真是受苦了。”
在这暌违已久的一声呼唤里,她泪如雨下,忍了又忍,还是情不自禁地扑到师父的怀里,无声啜泣。撕心裂肺的痛令她说不出一句话,只有身体不住地微颤。
“我来晚了。”师父拍着她单薄的肩膀,低声,“对不起……对不起。”
“师父。”她哭得发抖,“你……你要是早一天来就好了。”
是的,如果师父早一天来,她还是一个幸福的新娘,穿着华服,蒙着盖头,在万众瞩目和恭贺声里,满心欢喜地和所爱的人合卺交杯,同拜天地。如果……如果师父能看到这样幸福美满的自己,也会觉得欣慰吧?
可是,只是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过去,没有了现在,也没有了未来。只留下一地废墟,宛如一场从十年前就开始的无边噩梦。
临时从灵鹫山赶到腾冲,一来就听到了她成亲的消息,辗转寻找,却发现了这样的结果。师父显然并不曾了解事情的前后原因,只能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没事,都过去了……现在师父在这里,别怕。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再去找那家伙报仇。”
她猛然一颤,停止了啜泣:“我的剑呢?”
“在这里。”师父从窗台上将那把血薇拿起来,深深注视了一眼,双手交给了她,“你昨晚在昏迷里也死死地抓着它不放,我好容易才掰开了你的手取下来。”
看到血薇,她眼睛顿时一亮,如同救命稻草一样地一把抓过,把它贴在了心口上。这把神兵也在微微地震动,似乎在呼应着她。
是的……血薇还在,她的命也还在!
无论如何,眼前并不是山穷水尽,她还需要努力向前。
“我要报仇!”她咬着牙,一字一句,“我一定要杀了他!”
“唉……先把这药喝了。仇,可以慢慢地报。”师父听到她这样的语气,却只是叹了口气,将药碗推到她面前,“那个家伙在你身上下的毒很是怪异,我把明河教主送的玉露丹化了,看看喝了能不能解掉。”
苏微捧起碗喝了一口,忽然间哇的一声,全数呕了出来。
“味道很不好?”师父连忙拿手巾替她擦拭。
“没事……”她捂着自己的腹部,只觉得身体里的不适感翻江倒海。摇了摇头,咬着牙,再度拿起了碗,屏着呼吸,闭上眼一口气将苦药喝了个底朝天,一滴不剩。
“盘膝坐好。”师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借着药力,我得及时运功,替你把毒从气海里逼出来。”
“谢谢师父。”她低声道,依言坐好。
和煦而强大的内力从左右肩井穴注入,巡行于她的奇经八脉,最后汇聚在气海,一丝一丝地将毒拔出。这是大耗真元之术,师父全神贯注,额头已经微微有白气,她盘膝闭目而坐,却觉得全身舒泰无比。
然而,一闭上眼睛,眼前就闪现着昨夜血腥的一幕。
“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时候,他这样对她说,眼里全是无奈和震惊——然而,狂怒之下的自己,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血薇刺入了他的胸口!
“快走!先活下去再说!”
在拼上自己性命拦住原重楼时,他看着她,手指在刀锋下尽断。
多么可笑啊……他是她一生中最初爱过的人,相识于懵懂初开,倾心相随,也曾并肩屹立于江湖十年,出生入死。可到最后,他们却经不起考验,终于分道扬镳。他万里来寻,她却说他只是为了血薇而来,从未对自己有过半分真心。
可是,到了最后那一刻,他却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了她一命!
那,又岂能是没有半点真心?
“今天你们第一次相遇,就令刀剑相见,这并不是吉兆……咳咳。日后无论再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千万记住……不可以再度重演今日之事!”
“江湖险恶……你们,咳咳,你们要相互倚靠。刀和剑,必须指向同一个方向!”
在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姑姑便拉着他们的手殷殷叮嘱,仿佛预见到了今日的结局——那是她的恩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嘱托,她也曾发誓永不相负,却不料……
那一刻,她僵坐在地,却有热泪滚滚从面颊滑落。
“小心!”师父低喝,并指连点了她四处大穴,“别分心!”
她不敢再动,只能继续坐着,然而心潮汹涌,难以息止。
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她强迫自己开始回忆。回忆着昨天那个可怕的夜晚里发生的一切,回忆着原重楼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想将这几个月来的前后一切细节,都逐一核对,清理出一个头绪。
然而,越去想,却越是心寒齿冷。
现在想起,当初在踏上驿道的时候,自己便已经落入了陷阱吧。
那个叫作莽灼的向导,便是他的人,被派来引她一路进入腾冲。然而任务刚到一半,那个向导却居然因为贪图她的绮罗玉耳坠而动了私心,半路偷盗后试图逃跑,而后又碰到了火山爆发——所以,那个时候,他才不得不第一次以灵均的身份出现,出手救了她,并将偏离的计划重新挪回正轨。
因为在那个时候,她还不能就这样死于天灾。
他帮了她一把,将她拉出地火深渊,又悄然隐退。直到她跌跌撞撞地孤身来到了腾冲,在天光墟的集市上,他才第一次摘下面具,以原重楼的身份和她相遇——多么可笑,在那个时候,居然还是她主动地找上了他,死活赖了下来不走。
她是自投罗网的猎物,却还懵懂无知,以为在异乡遇到了恩人。
她想着初次相识时的种种,心中似乎有一把刀在搅动。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个酒馆,那个苗女,那一家人,全部都是他安排下的人手吧?做足了酗酒情殇的那一场戏,成功地让她对他种下了同情之心,也为后来陪同她一起去往雾露河寻找解药埋下了伏笔。按照计划,他是要解掉她身上的毒的——否则怎么能在日后借她这把刀杀人?可是,又不能解得那么容易,必须要把戏做足,也必须博取她彻底的信任。
所以,才不远千里,带着她远赴缅人的地盘。
那之后,她遇到了蜜丹意……那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小孤女。那是他安插在她身边的第二个人。从此开始,她便无时无刻不处于他的监控之下。
她独自去往幽碧潭寻找解药,在那里第二次遇到了“灵均”。
那时候,她压根没有把那个吹着笛子踏波而来的世外高人,和原重楼联系起来——毕竟,同一时刻,重楼还在黑不见底的矿坑里苦苦挣扎呢!可是,谁又知道,这是他和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合演的一出戏?
当在山腹洞窟的绝境里和他生死相依,听他说着自己的身世时,她的心是从未有过的柔软,毫无防备。当群蟒围攻的瞬间,她不顾一切地将他送出生天,任凭自己落入蛇窟——那一刻,她是真的想以自己的命来交换他的命!
面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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