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她强硬可欺》第134章


不归看着这队东北强军赶向皇宫的方向,白袖里的手紧握,指尖泛白。
不会的,前世并非如此,不至于此……
她等着楚思远,一个时辰之后,郁王的军队才回了城。
郁王下马而来,她上前急促追问:“人如何?”
楚思远看向马队后的车,低头沉声:“证据在,人没有。”
不归脑中一片轰鸣:“怎么会……”
楚思远眼圈红了,一字一字艰涩道:“不归,天涯死了。”
不归从指尖到呼吸都凉透了。
前世诸君都是一部残破的生死录。幸存者寥寥无几,善终者更鲜,唯一后路光明的便是后来的大将军陈涵携知己卸甲归田,惹人艳羡与欣慰。
当年扣指同归者,怎么会……呢?
*
马蹄踏过长丹,唯一没有封王的三公子带军长驱直入长丹,郁王与康王都没有拦。
思坤策马至皇宫,满宫缟素。他下马,卸甲交给御林军,佩刀也解下,独自进了皇宫。
“三公子……”宫人看着他,嗫嚅着不知如何问。
他牵挂自己的母亲,却说:“先带我去定王那里。”
宫人深深弯腰,提着白灯笼在他一侧引路。
记忆里的皇宫富丽,如今一眼望去,重檐积霜,高墙挂白,来往宫人通身缟丧。
丧亡的压抑之气充斥着一砖一瓦。
宫人引他来到灵堂,他在阶下停了一会。
北风寒,丧布白幡飘荡如枯柳。透过散乱的长幡,他看见空旷的灵堂里跪着一个人。
宫人不敢上前通报,向思坤行过礼便退到一边。
思坤拾阶而上,朝着那个背影而去。
他来到定王身边,默不作声地跪在他身边,俯首向灵堂列牌叩首。
“你回来了啊,三弟。”
“我来晚了。”思坤沉闷地叩首,最后一下伏在冰冷的地面上,终于忍不住,压抑着呜咽起来。
定王听着他悲鸣,眼眶越来越红,终于弯下腰抱住了他:“别哭了,小坤。”
思坤抓住他的手臂,悲恸更甚:“大哥。”
定王拍他脊背,喃喃道:“弟弟……我只剩你了。”
体格比他健壮得多的思坤忽然悲恸得不能自已,恍惚以为回到少年时,大哥带他读书写字,陪练习武。
这人是他少年时最仰慕崇敬的大哥啊。
定王被这痛苦不加掩饰的哭声激起了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泪水忽然在这个手足的哭声里溃决。
父皇,母妃,表妹,手足……所爱都远离了,道也崩了,他不知道为何走到今日地步。
他几乎忘了,自己原本还有一个忠诚单纯的弟弟。
思坤扶着他哭了许久,铁甲熨缟衣,冰冷滚烫兼具。
思平扶起他:“走,你一路奔波,大哥先带你下去休息……”
思坤跪在地上没起,眼泪砸湿了他的孝衣。
“哥……西北国境是怎么回事?”
思平的手臂僵成了木头,西北二字如同一道霹雳劈碎在耳畔。
“我回来时……遇见了一队人,说从西北来,要回长丹上报……”他抓着思平的手,眼泪砸在他掌心里,“哥,你是我哥……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只要你说……”
那些眼泪落在指尖,滚烫如同刀割,疼痛顺着十指连到心脏里,凌迟的刑罚密实地执行。
最后他没有说谎,握着这一双手说:“我有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灵堂的,一路步伐虚浮,魂魄和冷风一起飘撞在满宫的缟素里,满眼所见都是惨白。
他来到自己长大的宫里,看见庭院里的柔妃,快步上前,猛然跪在她面前。
“母亲,孩儿……犯错了。”
*
楚思远按着怀里不停颤栗的人,因为焦灼紧张,面孔都扭曲了。
袁媛镇定地施针,额头上却已是一片细密的冷汗。数针下去,那人双眼依然紧闭,袁媛忍不住急病乱投医:“小鱼,跟她说话!”
楚思远弯腰低头贴在她耳边,开口满是血腥味:“不归,不归去了哪里?鱼儿在你身后,到处寻你不见,不归听见了呼唤回鱼儿一声好不好?”
她身上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很快将衣服浸透,唇上的血色也在缓缓消退。
萍儿端着刚出炉的药跑进来,楚思远夺过,含了一大口捏着她下颌硬是灌了进去。
袁媛逐渐无措:“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大悲了……”
前世,自江南而回的帝女言不归踏上了不知名的旮旯山,循着悠远钟声踏进了咏悲寺。
宝相庄严下,面目年轻的九禅和尚以指敲木鱼,问她施主求问何物。
“我来问鬼神。”
“为何不问人事?”
“身侧人寥寥。”
“人死往事空,问鬼求何?”
“我……还想再见故人一面,鬼魂也好……”
和尚给了她招魂铃,她郑重叩首道谢。
“施主听过天命二字否?”
“是。”
和尚眉目祥和,所说冰冷严酷:“施主之天命,在不得。”
“……我并不信命。”
“天不管施主信与否。”
她捧着招魂铃闭上眼。
“但施主有因缘造化,天生悲命有一线生机。”
“若改,必如沙堡重推,历尽红尘喜悲。”
“此红尘,非施主一人红尘。”
第108章 
“多年后,或有一苦主愿来承担施主的悲命。届时,施主将得第二个红尘。来世若能跨过悲命,此后便不再受天命愚弄。”
咏悲寺的钟声震响了一百零八下,帝女逆流千里返国都,沐丧成女帝,听一只招魂铃摇过三年。直至忘春与时疫两毒拖垮躯壳,故人也从未入梦。
女帝从漆黑漫长的墓道里穿梭到雁湾,变成无知的郡主,再历经五年,变成夹在缝隙里的公主。
只是因其灰暗的无望,她忘却了钟声里,大和尚口中平静的苍凉怪谈。
“只是施主,天道讲求公平。”
“恶终的,得享弥补。而善终的,来世便反其道。”
楚思远感觉到怀里的人挣动了起来,眼角的滚烫未停,就见她从他怀里挣出去,伏在床榻边干呕,血丝从唇角往下淌。
楚思远眼前发黑,手放到她肩上,却不知道怎么触碰。
她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咳嗽着呼喊:“没事……鱼儿,没事的……”
袁媛连忙施针:“殿下!收敛心神!”
楚思远的指尖摸到她脸上的眼泪,可她还在说没事。
驿站厢房里人仰马翻,楚思远一直在榻边守着,看着她用过药,离了险境。
中途他出去处理数桩大事惨事,将那拼死带回来的定王叛国信函亲自送到了康王手上。思鸿要拽住他,他只摇头:“军给你,我要的是不归。”
他纵马回来,追问袁媛情况。
“捱过去便没事了,病发当时最危险,如今总算平安了。”袁媛眉间有些疲惫,劫后的欣然也有。
他道过谢,指了后边不远的李保过来,将腰间的佩剑交给了他:“先去康王那儿听候调遣,你即代表我。”
袁媛猛然侧首抬头看李保,眼睛终于和他对上。
楚思远拍过李保的肩,转身快步去厢房。
李保握着青锋,低头看着袁媛,飞快地追问:“担心我?”
袁媛收回视线后退:“一路……”
小心二字未说完,人已被他提过来,捏着脖颈吻上。
李副将说话飞快,吻却绵长,松手时叼着他的夫子,色厉内荏地恶狠狠说道:“等我回来算总账,你记好了。”
说完他像一阵风离去,留下呆愣愣的袁媛。
半晌,她回头朝着整装待发的军队大喊:“我记着了!”
骑兵出发,夜风沾湿了她的鬓发:“阿保。”
楚思远推开厢房的门,看见她倚在床榻边望着门这边的方向,像是一直在等着何人归来。
不归要从床榻上下来,楚思远大踏步上前坐在她身边,猛的将她捞进了怀中。
不归环住他,瞎子一般摸索:“鱼儿,别走太远。”
楚思远亲吻她颈侧:“我在,别怕。”
她蜷成一团,紧紧攀着他:“是我忘记了……是我弄错了。”
发丝从肩上细碎地滑下,她贴着他心跳:“我以为重生一世,前世当如往事成空,一切烟消云散,万象从头开始……”
楚思远抱紧她,竭力安抚着无措的心爱:“就是如空,都过去了,不归别怕。”
“不是的……不是。”她牙齿颤栗着,“我记起了,前世一直都在另一大千之中,我只是……只是在所谓的天命斗转下,走出了第二条路,命运相反的另一条路。”
那前世在另外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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