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楣(弄雪)》第248章


?”
沐七漫不经心地坐好,给自己妻子夹了一筷子菜,才道:“我只是想试试看,达瓦族的人是不是脸皮厚的刀枪不入,可惜,没砸到脸,手头不够准。”
他斜了那‘伤痕累累’的蛮人一眼:“想要我们御厨去伺候你们和王,做白日梦时或许有可能。”
那蛮人一怔,脸色涨红,他没想到这地方居然有人精通达瓦族的语言——刚才他喝上了头,满嘴胡诌,正说到总有一天,他们达瓦族的铁骑能马踏中原,到时候一定要把皇宫里的御厨绑回去一群,专门伺候他们和王。
这话只是说说过过嘴瘾,哪里想到会让人听见!
现在蛮人战败,达瓦族塔塔尔部,和汉部落,凤翼部落,还有几个小部落的使臣上京,是为了求和,此时闹出事故,显然不合适,就算蛮人再单蠢,也该明白,这会儿不是让他们耍狠的时候。眼前这人衣着打扮虽然寻常,但只看赵佑的表现,就知道这又是个惹不得的权贵子弟。
只是,他失了半个耳朵,这脸面丢大了,达瓦族推崇勇士,他若不讨回来,回去之后肯定要受罚,既然上面那贵人惹不起……这个蛮人一扭头,目光转向筷子飞来的方向。
随着他的视线,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调转了过去。
本来大家都觉得酒楼中客人太多,喧喧嚷嚷,一时间哪里能找得到人?却没想到,视线一过去,就集中在一人身上,心里倏然冒出个念头——怕就是他了!
他一个人独趴在一张小桌前,身上是一袭黑色的麻衣,人极瘦,身材却很标准挺拔,衣摆上,靴子上,都染满了泥浆,显然是走了不少路。
阳光洒落,顾婉看着那男子脸上的金彩,忍不住微笑,一瞬间,有一种时光倒转的感觉——她想起自己初见齐长关时的情形。
只是,他也老了,鬓角霜白,脸上也出现了几道皱纹,连那双明亮的,清澈的眼睛,也似乎染上了些许尘世间的色泽。只有一样未变,这人的手还是那么稳,还是那般快,还是只要遇到沐七的事,便沉不住气,定不下性!
而且,他还学会了主动救人!
齐长关抬起头,目光和沐七一对,就露出个孩子一样灿烂的笑容:“小七,他欲找你麻烦,我在齐州未抓住,在这里送给你!”
他伸出手,指了指站在一旁,手无足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赵佑。
赵佑脸色微变,显然是认出了齐长关,大吼道:“是你……”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沐七身上,带了几分惊怒之色。
顾婉愕然,顿时哭笑不得,隐约已经猜到,齐长关肯定是听到点儿涉及沐七的消息,才要找齐东侯府的麻烦,结果正好救下那对儿夫妇,她就说,一向对是非黑白不是那么敏感的齐长关,怎么竟然也学会了扶危济困!
沐七拉着顾婉起身,一步步下楼,站在齐长关身边,目光却落在和汉部落的使臣身上,“在大庸城,你们最好不要乱跑,否则流血受伤,我等可无能为力。”
他用的是达瓦族的语言,声音并不尖利,可那使臣却一瞬间手足冰冷。
说完,沐七便不看对面的赵佑,携了齐长关的手,拉着他一起登楼。
两个人本是久别重逢,话却不多,只是相对默坐,一杯接一杯地饮酒,酒过三巡,齐长关才细细地把他在齐州游历时遇到的事儿,告诉沐七。
他还是像以前一般,并不习惯说话,语声艰涩,说的很简略,却也条理分明。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因果
其实说起来,齐东侯府的六郎,这次栽的实在有点儿冤枉。
那日,他带了一伙儿侯府的狗腿子围堵想上京城告状的郑安华夫妇。
其实一般情况下,他身为侯府的主子,就算是不大受重视的主子,也不至于做这种粗活,交给手下人办就足够,可这天他实在是闲着无聊,干脆就自己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做。
围堵两个平民百姓,赵佑真没大上心,带着他的文胆智囊师爷张扬,骑着马,还牵着只狗,跟郊游似的。
本来这对齐东侯府来说,也不是大事儿,即使是还算清明的大庆朝,无权无势的平民百姓,欺负也就欺负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后患。
要是在大庸,或许赵佑还得小心几分,可在齐州,天高皇帝远,他怕什么?也就是郑安华这样还有几分天真的人,才觉得他真能顺顺利利地进京告御状,那是戏文里才有的,现实生活中想发生一次太困难,困难到没有权贵插手,几乎是不可能。
赵佑很快把人围住,他们本也没想要郑安华夫妇性命,只想稍稍给一点儿教训,让其安分一些,家丁们动手迫人,赵佑就和张扬低声说起闲话,没成想,这就惹来大祸!
那会儿张宏想起那场大水的破坏力,略有几分担忧:“现在是沐延昭负责河工,那人可不好糊弄,万一要是派人到齐州巡视,这事儿说不定得露底!”
赵佑却不以为然,心里根本看不上沐七这样的贵公子:“怕他作什么,前几日和汉部落来人找到侯爷面前,要侯爷帮忙说项,侯爷都答应了,很快朝上就会有动作,白玄清就罢了,欧和与洛红缨都是沐延昭的人。他们倒霉,沐延昭能袖手旁观?到时候想必他也没力气管别的事儿。”
赵佑说着,冷哼一声,似是对沐延昭颇为嫌恶。“侯爷早就看沐延昭不顺眼,总有一天要他知道,咱们侯府也不好惹……”
就这么几句大话,说的人大约也只是过过口头上的干瘾,可他话音未落,旁边树顶上就跳下一人,便是齐长关!
齐长关本来在树顶上睡觉。无意间撞上此事,既然听到了沐七的名字,他又怎么可能不理会?
于是,侯府的人死伤惨重,围堵的郑安华夫妇,也趁机逃窜,一桩小事儿,愣是让这个六郎给闹得惊天动地。若非当时齐长关受了伤,是那种放在别人身上,早死的连灰都不剩的重伤。恐怕齐东侯府,就不是区区‘损失惨重’四个字能概括。
为了弥补,赵佑一路带着人向京城追,还得一路面对齐长关的骚扰,到最后,他都快哭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人,还是个遍体鳞伤的,竟然硬是害得他吃不下睡不着。连半宿起夜,也担心脖子上的脑袋。
赵佑是威胁、警告、哀求,什么法子都使出来,人家愣是一言不发,似乎也没想杀了他,就是变着法子让他心惊胆颤。
好不容易到了京郊。那人才销声匿迹,赵佑也松了口气。
沐家酒楼建在了风水极好的地方,外面茂林修竹,溪水潺潺,沐延昭记得,他与齐长关的初会,也是这样一个飘雪的冬天,也是这样一个景色秀美的所在……搁下酒杯,走过去细看齐长关左胸上的剑伤,伤口狰狞,尚未愈合。
顾婉一把抓住沐延昭的袖子,扯下一截儿,又从荷包里取了一些金疮药粉末,替齐长关包扎了下,按说有伤在身,不宜喝酒,可故友重逢,若是没有酒,未免过于无趣,所以,顾婉并不相劝。
齐长关的酒量明显并不算很高,半坛子酒水下肚,脸上已有醉意,伸长了胳膊,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便是沐延昭伸手解下披风,搭在他的肩头,他也无知无觉。
顾婉失笑:“这人向来警觉……大概这回是真累到了。”
沐延昭也笑。
三人言笑晏晏,喝了这么半天酒,楼下的赵佑,却是愁眉苦脸,想走人,可他能一走了之,齐东侯府又能搬到哪里去,再者说,天下毕竟是沐家的天下,就是他自己,恐怕也走不了。
沐延昭扫了他一眼,扭头对自家娘子叹道:“咱们中原,好汉众多,可卑鄙无耻,不要祖宗颜面的小人,却是永远不会消失,此次与达瓦族交战,咱们战场上是胜利了,可想要真正胜利,怕是还要磨一阵子。大哥恐怕要辛苦一些……”
怪不得皇帝把救灾赈灾,还有其他事务都分派给弟弟,除了他病情还未彻底痊愈之外,恐怕是要把精力,放在与达瓦族的议和上。
这场大胜,来的并不容易,也是沐延旭期盼了多年的,当年他还在涯州,还不是皇帝,还年少的时候,他也没少做梦,梦到自己踏平草原,取桀骜的项上人头,来祭奠为了保卫祖国枉死的英魂!
只可惜,战争永远是政治的延续,战场上的浴血拼杀结束了,事情却还远不到完结的时候。
庆朝大胜,达瓦族上书议和,请求互市,按照朝堂上一群以刘建生为首的文人的意思,庆朝乃天朝上国,为了彰显上国的仁德,不但要同意议和,释放俘虏,还应该赐下金银珠宝,笼络达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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