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渡》第83章


……
换下身上的素服,她走进外公的房间,外公手里捧着一副画卷在看。她走过去,一见上面的人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那画上是娘亲年轻时,她在山巅舞剑,清冷的明眸流转,瑰艳的双颊轻仰,薄唇微合,与宇文楚天有五分相似。
“外公,让我看看行吗?”
他将画卷递给她。她小心翼翼接过,轻轻抚摸着那五官,即便没有那细腻的触感,能再见这栩栩如生的脸也已足够。
仔细再看,发现画卷下面落着两个字:孤羽。
“这画是?”
外公看她手指触摸的两个字,叹道:“这画是琳苒失踪之后,她在她书案上找到的,是你父亲画的她……”外公说道此处,停了停,掩口咳了几声:“琳苒至孝,是我害了她。”
“外公,您别难过!”她劝慰道,“她在去世前和我爹爹很恩爱,她很幸福,也很满足。”
外公看了一眼在旁边为他摇扇的侍女,哽咽道:“孩子,外公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父母。”
“这不是您的错。”
“不,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对琳苒寄予那么大的期望,不是我让她一个弱女子承担陆家的责任,她就不会……”
她紧抓住他颤抖的双手,给他安慰。面前这始终让她感觉不到亲切的老人,此刻也变得亲近许多。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拉着她的手问,“小尘,楚天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他可能来不了。他有事情可能赶不过来。”
“怎么会呢!你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来?他该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不是不是!”她发觉自己失言,忙道:“我是说他现在来不了,过几天就能赶过来……我成亲他怎么可能不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一定会来!”
“哦,那就好,他再不来,我怕我等不了了。”
“您别这么说,您一定……”她咬紧嘴唇,好半天才换过气来:“您一定可以见他到的。”
“那好,我等着他……”他笑笑,堆满皱纹的脸上都是期待和向往:“他真像琳苒,不但长得像,性格也是那么执拗,认定的事情谁都无法改变。”
“是啊,他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对人好,他这一生,其实无愧于天地,只是有愧于自己。”
她抚摸着花卷,手指下的人在对她微笑,似乎也在说:小尘,你别难过,我们三个很快就可以重逢。
“小尘。”外公唤道:“你以后要多关心关心楚天,我看得出他过得不好,他心里背负着很多东西。”
“我会的,等我看见他……我一定好好待他。”
“你要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去做,别总为别人活着,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我记住了。”
她再看画中的人,想起了母亲的温柔的笑脸,为什么她的亲人要一个个离开,现在连哥哥也离开了。
“外公,我娘和魏前辈成亲后,陆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会离开?”她试探着问道。
“孩子,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过去吧,别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言语里像是洞悉世事的憾然。
“这么说,您知道是谁杀了她父母!”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不肯说,她也没再问,侍女端来了药,她一口一口喂他。忽然,她闻到药力有一股血腥气,她不解地问侍女,“你在这药力加了什么?这么重的血腥气?”
侍女一呆,“我还是和平时一样啊,什么都没多放。”
她再看外公的脸色,这才留意到他今日的脸色比平时好了很多,气色也好,难道。。。。。。
她的心猛地抽紧,难道这多了的一味血引可以抑制瑶池之水,这世间只有他的血可以,而且必须是鲜血,那就是说——他还活着!
多日来缠绕在心中那点不灭的幻想好像突然被什么点燃,她感觉全身都像是在被火灼烧着。
她压制着手指的剧烈颤抖,一口一口喂着外公吃药,一边吃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一碗药吃完,外公的精神状态更好了些,她再也不能自已,匆忙放下药碗,起身道:“您累了,休息一下吧,我明天再来看您。”
“嗯,去吧,嫁了穹衣之后,要好好做他的妻子……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爱他。”
“是,我记住了!”
出门后,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祠堂,祠堂一如既往的安静,蒲团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好久没人动,她拿了一支香点上,正要插入香炉中,却见其中残留了一些香灰。
她来陆家这么久,除了她从未见任何人来敬上一炷香。
第十六章 烟消云散(三)
落尘四处张望,祠堂的窗子紧闭着,窗外,疾风阵阵,落叶萧萧,红色的灯笼和沙幔在风中飘摇,薄薄的光束从紧合的窗缝掠入,照不尽的冷清。
是他吗?她多么希望是他,是他还活着,是他来陆家接她了。可她不敢给自己太大的希望,怕是一场误会,怕自己空欢喜。她已经撑得太辛苦了,辛苦到没有勇气再接受一次惊喜后的绝望了。
“哥?哥!”她试探着唤他,出口的声音因为太过紧张而颤抖,“哥,是你吗?你来了?”
没有人回答。她劝自己冷静,可她已经没办法冷静了。她就像在黑暗中迷失的人,看到了一点点的光明,她不顾一切想抓住那一点微弱的光,就算那是万丈悬崖,她也不愿意放弃,不能放弃!
她在祠堂里到处找,想找出点什么,证明他还活着,然而空荡荡的祠堂里什么都没有。
可她还是不想放弃,她大声喊,“哥,到底是不是你,你到底是不是活着?你告诉我,你说句话!”
还是没人回答。是她的错觉吗?是她的胡思乱想吗?他如果真的活着,他早就应该出现了,他怎么会宁愿让她每天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也不出来和她说句话。
外面传来浅沋的说话声,“少爷。”
“你怎么在这儿?”是陆穹衣的声音。
“我到处找不到表小姐,想看看表小姐在不在祠堂。”
“不要打扰她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是!”浅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但只有浅沋的脚步声。
落尘跪在地上,慢慢抚摸着发丝,她发丝上的暗香慢慢弥散到空气中,混入烟香中,无人能察觉。
祠堂的门被推开,陆穹衣缓步走进来,阳光在他脸上投射下的尽是阴影,所以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小尘,今天怎么突然来祠堂上香?”他的声音总是柔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我忽然很想他们。”她平静道。
陆穹衣跪在一排的灵位前,与她并肩跪了很久,才问道,“今早外公找你过去聊天了?”
“恩,他说。。。。。。”落尘吸气,缓和了一下心口因为骤然紧缩而带来的惶然:“他说让我好好和你在一起,好好待你,他还说他没有时间了,很想最后见哥哥一面,可是。。。。。。”
“他不知道,他永远等不到了。”她闭上眼睛,悲伤的泪从眼角坠落,一发不可收拾。
陆穹衣抚慰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然后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再怎么想他,他也不可能在回来了。。。。。。”
她摇头,伏在他肩上失声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他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哪怕就是远远让我看一眼,让我看看他变成什么样子,瘦了没有。。。。。。不是说人死了,只要有所眷恋,就舍不得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他为什么说走就走,为什么那么狠心?”
“因为他知道,你还有我。”
她含泪点头,靠在他的肩上汲取着安慰。
******
陆穹衣陪落尘在祠堂呆到很晚,才送她回房,文律来找他说武当派有人来送贺礼,他才依依不舍般与她告别,出去应酬客人。
陆穹衣走后,落尘点上香薰,让清甜的香气驱走身上微微的不适感。然后,她拿出刚刚缝制好的嫁衣,穿在身上,指尖细细抚过袖口领口的花样,每一处都是他曾描绘的样子,分毫不差。
菱花镜前,她一下一下梳理着长发,她记得她小时候总是不太会梳发髻,坐在镜子前面绾来绾去都绾不好发髻,她索性放弃了,披头散发跑到院子里,每次宇文楚天都很无奈地拉着她回房,帮她梳头,其实他也不会梳头,绾的发髻总是松松的,一不留神就会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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