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媒》第101章


虽然天将入夏,但身下的雨水,依旧让杨禹觉得冰凉刺骨。
他一直以来,努力的坚持着自己的生命,苟延残喘,只不过是因为,同命蛊一人死一人必重伤的规律在那里,他活着,是怕阿臻受到伤害。
可从凉城突然被袭的时候,他就知道,怕是阿臻,迟早要面对这一次劫难了。
多年未握剑,再握起,只觉得已经力不从心,配不上那锋刃凌厉的宝剑。
最近的几次梦里,他总梦见令蝉,边为他缝着过冬的衣袍,边笑话他舞刀弄枪的样子,不如阿臻潇洒。原来他确实已经生疏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再也担不起守护凉城的大任了。
被敌人的长矛刺穿身体的时候,杨禹最担心,最愧疚的,就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拖累了自己的妹妹。小时候下同命蛊时,他们兄妹两个还牵着手,到墙根角落偷喝了外公的果酒庆祝,庆祝他们两个人,有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牵连。
随着时光慢慢长大,他只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若没有这份牵连,他早早的死去了,阿臻也不会陪着他,受这太多的苦。
雨,下的越来越急,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杨禹的浑身已经被雨水打透,麻木的身体,任然能感觉的到那刺骨的冰凉。
冷,很冷。
怔怔的望着夜空的某一点,杨禹痴痴的想,不知道,令蝉手中过冬的棉衣做好了没有,他最喜欢她在衣襟里,绣一片淡翠的竹叶。
熟悉的清香传入了杨禹的脑海,侧过脸,看着纷乱泥泞的战场上,打斗嘎然停止。
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浅笑着,撑着一把油纸伞款款走来,头上绾着长发的,是那支他挑了一条街的白玉簪子,正如她的人一样,干净温柔。
雨伞遮住他的身体,杨禹轻轻浅笑,令蝉总是不许他淋雨的,阿臻和长歌在春雨里嬉戏打闹,他却总是和令蝉一起站在伞下,因为若生病了,令蝉又会为他担忧上好多天。
望了望天,这次令蝉竟没有责备他淋了雨,而是向他伸出手,将他轻轻拉起。
“公子,我们走吧!”
“好。”
杨禹慢慢闭上了眼睛,把今生所有亏欠令蝉的承诺,变成了一个“好”字。
乾一阁里,一阵夹杂着湿气的夜风袭来,卷灭了桌上的蜡烛。
沐卿到窗后关上窗子,重新回道桌前,扶起烛台,把蜡烛燃上。
豆大的灯光渐渐跳跃成拇指大小,沐卿身形一顿,望着被烛台打乱的支离破碎的棋局,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大局未动,却有两颗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支离破碎。
沐卿伸手捻起碎裂的白玉棋子,一不小心,尖锐的利檫刺破了手指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沾上了洁白的棋子,显得那破碎的一面,更为凄惨。
百密一疏,总有些意外发生。沐卿把那破碎的棋子握在手心,如今全局已定,只是不知道这棋,还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第九十六章恍若隔世
时光流转,一转眼,便让人感觉恍若隔世。
三月暖春,树上的杨柳枝桠,已经抽出了大片大片的嫩绿,人们身着单衣,在太阳底下坐久了,也会被晒出一层津津的薄汗。
几个浅色宫装的侍女,捧着炭炉走的匆匆,像是遇上了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引得花园里打扫的几个宫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千云殿里那位,身体又不好了?”
另一个宫女点点头,“前两天下了场雨,许是又凉到了,这么热的天,屋里的暖炉加了好几个。”
一旁剪着花枝的宫女凑过来说:“哎,听说前两天伺候那位主子的宫人,已经被陛下关到奴役司了!”
旁边有人啧啧叹息道:“真可怜,估计这辈子,是活着出不来了!”
“你们在嘟囔什么!”身后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吓的几个宫女一扭脸,赶紧朝着身后锦缎华服的女人跪下,连连求饶道。
“沈婕妤饶命!”
那沈婕妤冷哼一声,抬脚踢了其中一个长相秀气的宫女一脚,恶狠狠的说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们的皮!”
看着几个宫女战战兢兢,浑身抖如糠篩,沈婕妤才扬起下巴,踩着高傲的碎步走了。
一个病怏怏的哑巴,有什么好议论的。
千云殿里,几个暖炉把殿内熏的温热,耶律离身着单衣,坐在殿内的小塌上,手中拿着朝臣的奏章,一个姿势已经保持了良久。
俯在他腿上的人儿已经安睡了片刻,似乎是被梦魇住了,眉头紧簇,气息渐渐变的不稳。
耶律离放下奏章,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看着她美丽玲珑的侧脸,情不自禁落下一个吻去。
许是淡青的胡茬刺到了脸颊的皮肤,熟睡的人儿慢慢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双眼一片懵懂。
“臻儿,你醒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随着起身的动作,身上的薄被从肩头滑落,露见里面桃粉的纱衣。
耶律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略带责备的说道:“怎么穿的这样少?”说罢伸出手,将那人儿拥进怀里。
虽然耶律离一直以来对她很好,但是杨臻,心中似乎总有一种抵触的情绪,又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
从耶律离怀中轻轻挣脱,杨臻坐直身体,静静的望着落在窗台上的阳光。
她似乎忘了很多事情,但是最近,总会依稀的记起什么,当脑海中的人或事物逐渐清晰的时候,一觉醒来,便又模糊了。
一杯温热的果茶递到杨臻面前,杨臻伸出手接住,低头轻轻的抿了一口,味道酸甜爽口。
似乎在记忆深处,有个人也会在她口渴的时候,为她递来茶水。
耶律离对她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杨臻却感受着自己的心头,空荡荡的一片,冰凉麻木,似乎已经丢了所有的情感。
“想出去走走?”
杨臻点点头,屋子里待久了,她确实想出去,晒一晒太阳了。
耶律离见她今日的精神不错,唇上都带了几分浅浅的红润,像是初春里,刚刚盛开的桃花。
探过身子,耶律离在杨臻唇上留下浅浅的一个吻,狭长的眸子微微弯起。
“好,我带你出去。”
杨臻喜欢阳光,晒在脸上身上,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
前几日的一场春雨,让御花园中的花草得到了充分的滋润,如今阳光一晒,都竟相开放了起来。
走了不过短短一段路程,杨臻已经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步子挪动的,也越来越慢。
刚要转身回去时,却被身后远远的一声呼唤停下了脚步。
“陛下。”
耶律离转过身,看着一身华服的皇后,雍容端庄的朝他走来,身上金丝绣成的凤凰,在太阳下反射出熠熠的光辉。
走近了,皇后朝耶律离行了个礼,款款站起身来,温柔的说道:“陛下,臣妾听闻臻儿妹妹这些日子身体又不好了,所以远远瞧见了,来看一看臻儿妹妹。”
说罢上前想要拉住杨臻的手,亲姐热妹的问候几句。
杨臻后退一步,躲到了耶律离身后,只觉得已经累到有些头晕脑胀,哪里经受的住那种热情。
皇后悻悻的收回了手,眸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芒,继而笑容又堆在了脸上。
“妹妹进宫都三年了,还是这么 害羞呢!”
耶律离见杨臻抵触,已经心有不悦,“有事么?”
皇后提了提面上的笑容,继又说道:“陛下,明日是父亲的生辰……”
“那是你大哥娄敬成该操心的事情,你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可……”
娄皇后欲再说什么,杨臻只觉得自己双目已经晕眩,方才还暖洋洋的太阳,此时竟熏的她睁不开眼睛。
身子一软,即将倒下的时候,耶律离将她一把扶住,拦腰抱起,扫了一眼身旁呆住的皇后,大踏步,朝着千云殿的方向离去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皇后的面容渐渐阴沉了下来,伸出手,一把挠碎了身旁开的正好的花朵。
伺候的宫女上前,朝着千云殿的方向轻啐了一口,尖酸的说道:“那个不要脸的小贱婢“”,竟用这么下三滥的方法勾引陛下。”
皇后紧握的手掌慢慢松来,破碎的花瓣夹带着花蕊,从掌心慢慢散落到地上,狼藉一片。
自从三年前,这女人突然被陛下带进了宫里,便霸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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