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家的小娘子》第79章


“张顺家的,这手艺可绝了,怕是那织女也赶不上!”
“这花样子选得真好,红艳艳的又喜庆,只不知是个什么名目。”
“傻了吧,那是石榴。多子多孙,城里大户人家都绣这个。”
“那花冠上的花儿也做得像,这么多珠子也亏了人家一颗颗的串。”
三尺宽长的销金真红素缎料子,用平金绣的针法做了圈如意纹的掐牙,又沿着线迹缀了整圈的碎玉珠子,四角皆有翠玉为坠。张顺家的抖开时,红红绿绿、珠玉脆响,缎面上绣着大朵大颗的榴绽花开,朵朵并蒂,端看得人眼花缭乱。那花冠则以珍珠为底,上缀四时帛花,比之霞帔稍逊,却也难能可贵了。
真红销金素缎是王娘子亲自织好,托了何亦良捎来的。这般珍贵,蒋家人却是不敢动手,怕毁了这好料子。最后还是外村来的两个张家嫂子接了这活计,说原是在埕州开绣铺的。今儿送来时,便尾随了大堆看热闹的人。眼下见了东西,又看了人,个个吉利话儿说得纷彩叠呈,更是不愿走了。
蒋娘子出屋去端了花生、炒豆,这会儿却连脚都插不进屋。好容易等得人都散了,才偷摸的溜了进来,遮遮掩掩的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可紫苏还未听明白,便如老虎咬了屁股般,飞也似的跑了。
“娘!什么葫芦仰啊俯啊的,后来那衣服怎么着,阿苏还没听清呢!”
紫苏追在后面连喊数声,蒋娘子却头也不回。末了见紫苏跟近了,还“嘭”的一下关了房门,只隔了窗气极败坏的让她早些回房睡了。
倒是其它四房,一阵窗响门动,无数脑袋探了出来,唯独未见宋鑫和冬郎。只是他们的笑意太诡秘,这中犹以宋丙笑得最猥琐,直把紫苏笑得云里雾里。
隔得太近就是这般不好,稍有点事便人尽皆知。先时已经被那群人给搅得头晕脑涨,这会儿竟半点想不起娘说了些什么。难怪叫婚事,只把人谈昏了头便是没错了。紫苏疲乏得不行,索性也不再想了,推了被子就上床。脚刚进被子,便被惊得一下弹起,跳下床来。
软绵绵,肉乃乃,还热乎乎的!掀了被子一看,竟是洪进嫂子家的小阿豆。只看他从床上摇摇晃晃的坐了起来,藕节似的小手揉了揉眼,看清紫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看来再美的仙女也抵不上自家娘亲,这洪进嫂子心还真是大,连自家娃儿都能忘了。
紫苏哭笑不得的把阿豆给人送了回去。这一折腾,越发的晚了,只觉刚闭眼天便亮了。
昨晚的那群阿婆婶子又冲来了,门窗大开,飞绒似的雪花便飘了进来。屋外,冬郎和小江儿的尖叫着,震得竹叶上的雪堆子“噗噗”直落。小香儿也跟着两个男孩子身后追着跑,笑声填满了整个院子。
可紫苏实在困得不行,眼圈儿都是黑的。昨夜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似做了无数个梦,心到这时还“嘭嘭”的跳着,可竟一个也不记不得了。蒋娘子推拉着把紫苏从被窝里掏出,众人七手八脚的上前帮着洗漱、开脸、上妆、盘头,足足折腾了一上午,紫苏才渐渐清醒过来。还未及开口道谢,那群人就跟群蜜蜂似得“嗡”的一下全跑了,居然没一个人想起给她一口吃食。
真的没有,除却桌上叠得整整齐齐的霞帔,连水壶都给她提溜出去了。四壁清洁光溜,惯用的桌案柜几昨夜就搬新房去了,刚才又把日用的杂物也一起带走,连双鞋都没给她留。
这婚结得还不如上回呢,上回阿草可给她端了肉粥蒸饼。没睡好,肚子又饿,捧着手中的暖壶紫苏都想直接啃了吃。也不知阿草现在可好,只是这两字如今在家里已经成了不能提的忌讳,紫苏伤感了片刻也只能丢开。
唉!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好睡,倒把人越发养得懒散起来,才饿上一顿就觉得心慌了。紫苏跪坐在床上,艰难的把穿着白绫袜的脚从十二幅的红罗石榴裙中抽出。低头看着脚考虑着,要不脱了袜子去灶间寻寻?
才起身,长得快要掉到地上的大袖子把紫苏的想法一下给掐灭了。这销金真红大袖对襟袍服,宽袖过膝,长袍委地。她若是想去灶间,怕只能脱得光溜了才行。
光溜?紫苏想起昨夜娘好像也说过什么光来着。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才一会儿功夫,你怎么就糟蹋成这样了。”
蒋娘子进来,看见阿苏的样子,急得团团转。她也没做什么呀?紫苏莫明的低了低头,顶在头顶上,约有半斤重的珠花团冠一歪,娘又惊的一声尖叫。紫苏顿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半只脚在踏上,半只脚在床上,僵着。
“春分婶!洪进家的!快来快来,看我这丫头淘得,结个婚也不老实。”
蒋娘子冲出去又拉回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又把她摆回了原样。紫苏蒙了,见着屋内只剩下娘了,便怯生生的问:“上回成亲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呸呸呸!好生生的提那晦气事做甚,阿苏这嘴可掌点门吧,山下的和咱山上的又怎能一样,以后不许再提那话了。虽说就转个门,有爹娘看着,但这嫁人和没嫁人还是不同的。再说,那宋大人毕竟是城里人,难不成阿苏还想着他真在这山包里住一辈子不成?”
蒋娘子差点气晕过去,这忙了一早还没停下,偏女儿又添乱。苦口婆心的说了大堆,见女儿似是听了进去倒也安了心。
紫苏倒还真忘了这事,若是元人退了,她必是要跟了宋鑫去临安府的。这般想着,眼圈儿也红了,哭咩咩的道:“阿苏不想离开娘!”
这才哪里哪呢!蒋娘子倒是给看气了,说:“光嘴上想,且不说这一年多未归家,便是归家的这一年多里,你哪日陪娘坐着说上了一刻功夫的话。都是白眼狼,小的小的这样,大的大的也这样,娘只当没生过你们,心也就甘了。”说着竟也垂起泪来。
娘这是想起阿草了,紫苏心中更觉得渐愧不安。想起身安慰,却又被强按下。见娘揉了一把泪,笑道:“娘这是喜糊涂了,大喜日子净说错话,阿苏别往心里去。实是阿草那丫头太不争气,偏要找个元人……”
兄妹中,阿草是紫苏一手一脚带大的,感情最深。听娘这会儿提了,爹与哥哥又不在边上,忙牵了手追问:“娘也与阿苏说说,阿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蒋大娘却再也不肯说了,被紫苏逼急了只道:“那丫头鬼灵的很,吃不了亏,现下做着官太太享福呢!”
虽说是元人,但至少听娘言语说着似乎过的也不错。屋外喧闹声越来越响,一会儿唱歌,一会儿对对子,拳脚声也响过几回。笑声震天中,忽听得小香儿尖叫着喊着:“快锁门,人进来了!”。蒋娘子惊得跳起,如兔子一般跑出去,从外面把门给锁了。
紫苏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心神已经被外面的热闹给吸引了。
第70章 婚礼(二)
宋鑫今天穿的是一身簇新的窄袖皂色素面长袍,只用条真红销金缎带缠腰,头上亦顶了个同色的销金头巾。因着人轻减了许多,更显得长身玉立,丰色秀姿。便是样貌出众的何亦良立他旁边,都逊了二分气势。
因着知道众人都有些惧他,便只让宋甲及何亦良等人打了头阵,省得众人都不得尽兴,失了热闹。候着催妆环节结束,他这才拔柳分花的走进院来。可刚刚一现出身形,众人立时哑了声,喏喏的一片问好声,倒把个婚庆整得似沙场点将一般了。最后蒋大郎见那几个妇人实上不得台面,只好主动近前牵引着来到妹妹门前。可一见门上的铁将军,立时都傻了眼。挤在人堆后面的几个小妇人心虚气短的小声嚷嚷着:“哎!我、我们这还没进去呢,房门怎么锁了?”
赶情这开门的人还在外面,新娘却锁在里面了。见状,拦门的迎亲的都一下笑开,气氛这才稍缓下来。蒋大郎便趁机忙使了小香儿去寻钥匙,自己立在门前又念了几首拦门诗,才把这纰漏给挡过去。
紫苏在门内也是急得一头汗,因为她终于想起忘记什么事了。娘还说有两个嫂子会搀着她出门,不然这长袖大摆的让人怎么动?可人呢?还有,真不给鞋她穿了?最要紧的,是那重中之重的霞帔她还没盖上呢!听着屋外鼎沸的人声,紫苏是再也坐不住了,索性揪了绫袜,抬脚一跨。
平日这一跨自是稳稳的,可她忘了这袖子有多长。人起身惯来是手先动脚后行,哪怕只是微扶了下床沿,那闪金的红缎便辅了一地,跨出的那脚正好踩住袖子。
这若是扯破,那洋相可出大了!
紫苏低伏身,慢松脚。需知这时她还有半只脚在床上,另大半个身子在半空,头又重,身?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