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谋》第195章


“许伯伯这一路多谢你了。”程钤朝老许行了个礼,“您放心吧,我阿娘不会怪罪你的。”
“我哪里是怕夫人怪罪,”老许摇头,他本就不是程夫人的家奴,在马场做事也是因为同程平的朋友之谊,“我担心的是你啊,你们这番说辞,便是我信了,怕是外人也不会信,你一个姑娘无名无分地跟着他们,难保不会被人议论坏了名声,何况此去汝阳路途甚远,若有歹人,教我如何放心得下?”
老许自己没有孩子,和许大娘一样,都将四个孩子视如己出。
“许伯伯,您放心吧。”程钤豁达地笑道。
“大姑娘,若你执意要走,老许我也定要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老许似下定了决心,“五姑娘是跟着太学的马车走的,你要坐他们的马车多有不便,难免惹人非议,老许我别的本事没有,赶马护卫还是能做得了的。去汝阳照看老宅,派你一个嫡女去已经让人觉得奇怪了,堂堂侯府还出不起一辆马车,要去蹭太学的车?这事儿传出去,哪里会有人信你?既然要做样子,也得做得像一些,不教人抓住把柄才好。”
第二百七十八章 责怪
程钤和程锦都有一丝意外,老许说的极有道理,她们原想着再赁一驾马车给程钤,但外头赁的自然不如自家人可靠,也不如自家人有说服力,何况老许早年在江湖上行走,经验老到,在为人处世的细节上可比他们强得多,有他跟着,自然十分稳妥。
“可是许大娘那儿……”程钤十分不好意思,老许是个江湖客,就是为了许大娘才安心在承恩侯府的马场里生活,如今又要累他一把年纪离家奔波。
“你们放心,她早已上了手,照管马场不在话下,何况马场还有好些长工,便是离了我也无虞。”老许下定了决心,既已将程钤送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哪里还能不管不顾地自个儿回去?
程钤还在犹豫,程锦已经抢先应了下来,“那便修书一封教驿卒送回府里去罢。”
程钤看着程锦,最终点了点头。
三人刚把事情议定了,马车便行到了跟前,程钤连忙上前拜见余溪。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你师父坐了一天车,正乏着呢……”杨忠小心翼翼地护着余溪下了车。
余溪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闭嘴,才同程钤道,“你也赶了一天的路,先去洗漱收拾吧,待晚间再来寻我说话。”
程锦这一行人可谓是浩浩荡荡,很快就把冷清的驿站给挤满了,收拾屋子自然有星沉和照水,程钤便同程锦在驿站的后院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说起了私房话。
“我还担心你会将我赶回去……”程钤到现在手脚还是冰冷的,莫看她方才那么镇定,其实心里慌得很,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了,想不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顺利。
“大姐觉得我是那种人?”
“我是担心你让我回去考秋闱,其实我也犹豫了好些时日,秋闱固然是个好机会,可是我今年才开始复习,哪里就能考得中?先生虽然从来不说我,但我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先生都已经出来游历了,我一个人待在府里,也无人教导我,考中的把握更小了。何况太后那里……”程钤苦笑,“阿娘虽不会逼我入宫,但焉知太后那里会不会做什么手脚,中宫之位是肯定轮不到我的,谁知道皇上表哥会不会赏我个贵人答应的位份,以示恩宠,我实在不敢拿我的终身去赌。”
虽然隆庆帝一直对外展示他的仁君形象,但程钤和程锦她们这些自家人,哪里不知他的底细,他看不上程家,当初能用坏程钤名节的做法来断程太后的念想,若程太后再执意要程钤入宫,焉知他会不会再使什么阴招,若是实在拗不过程太后,给程钤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位份,也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程钤实在是怕得很了,怕到在京城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大姐,你既已想清楚,也做了决定,便随自己本心便是,这一路我们姐妹俩也能做做伴,还能随时向余先生请教学问,说起来倒是比留在京城好得多呢。”
“多谢你呀,我虽知道自己对不住阿娘,也对不住府里的妹妹们,但……”程钤赧然道,“我先前常说你太过任性,凡事都不为府里考虑,迟早要为府里招来祸事。如今一看,任性的是我,我离家的事儿传出去,阿娘那儿……”
程钤微微仰头,将眼眶中羞愧的泪水眨了回去,“我只求阿娘能原谅我这一回。”
“我先前已经修书同阿娘说了,便让她对外宣称梦见汝阳祖宅起火,日夜放心不下,便着你回汝阳查看祖宅之事,正巧与我们同路,阿娘那里你不用担心,她自会把此事圆过来。”程夫人精明又爱面子,程钤已经一路走了这么远,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绝对不会大张旗鼓地将她追回去,还会想办法替她遮掩。
程钤点头,“我明白,没想到我这个做大姐的,还要劳你费心帮我周全。”
“我们姐妹一体,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你这么说真真是诛我的心了。”
两人在一块儿说了好一会儿话,程钤方去拜见余先生。
虽然姐妹俩对外宣称,程钤是奉了程夫人之命前往汝阳老家,但这事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余溪。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说了,你在家好生复习,准备今年秋闱的么?”震惊于程钤的任性,一向温柔的余溪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弟子自知今年秋闱无望,想要跟随先生身边……”
“太学那里怎么办?你先前一直以腿伤未愈为由不去太学读书,如今竟然一夜之间腿伤就好了,还能远行汝阳,偏偏你母亲还就放得下心,让你出远门,你当天下人都是傻瓜吗?”余溪不满地看了她的脚一眼,她精通医术,给程钤配了伤药,程锦也教过她身边的丫鬟按摩推拿之法,这伤早就已经好了,只不过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程钤一直对外声称脚伤未愈,她当时觉得没必要多问,她不去国子监读书,并非因为不好学,只要她在家一心向学,对她不去国子监的事儿,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学生不敢欺瞒先生,”程钤跪了下去,低声道,“宫里太后一直存着要学生进宫的念头,学生不愿,一直以脚伤推诿,前几日宫里着了太医给学生医脚,学生害怕他们看出端倪,便偷偷逃了出来……”
“荒唐!荒唐!你的胆子何时大到了这个地步!”余溪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个完全不像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温柔沉稳的程钤。
“学生宁死不愿进宫,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求先生收留!”程钤流着泪跪地叩首。
“你!你真是个傻子!”余溪恨铁不成钢道,“你有这样的苦楚,先前为何不同我说?你是我正儿八经收下的弟子,我要带你出来游历有何不可?用得着你又是装腿瘸,又是绕来绕去地大费周折?你这样私跑出来,便是筹谋得再周全,也免不了让家人担心,你母亲对你那般疼爱看重,你忍心让她受累?”
第二百七十九章 感激
“是学生的错!”程钤低着头,泪水一颗一颗地砸了下来。
“起来吧,你的腿伤刚好,自个儿得担心些,别动不动就跪着了,”余溪叹了口气,“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没有再让你回去的道理,便依着你们先前说的办吧,只对外头说侯府已经同我说过了,也是我愿意带你出来的。虽不能彻底遮掩过去,但好歹也能稍稍掩人耳目,总比你一个人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好。”
“多谢先生!”程钤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恭恭敬敬地向余溪磕了个头,虽然她算准了余溪不会赶她回去,但听得她答应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激动。
“你可知我当年为何收你为徒?”余溪温柔地看着她,“并非因你们承恩侯府的门楣,并非因你舅父的说项,也并非因你在女学的才名,我见到你的时候总是会想到过去的自己。外人只看到你的稳重懂事,聪敏温柔,却无人知你在背地里,无人处下的苦功,即便年纪小,你也不敢有一丝懈怠,不敢流露出任何一点渴望,总是小心翼翼地维护其他人,生怕让人受一点委屈,你便自个儿把所有的委屈都给受了。人家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便是这个道理的,你越是懂事,就越不会有人注意到你受的委屈。”
余溪一口气说了许多,仿佛也是在说自己,这些话说出来只有,她自己心里都觉得畅快了许多,幸好自己不曾压抑太久,便遇上了杨忠这个愿意宠着她,纵着她小性子的男人。
程钤被她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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