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迟暮》第73章


滚滚波涛之中,萧战宛如一粒芥子消失无痕,连水花都经不起几朵。
跟着任胥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疲倦地眯眯眼,慵懒地勾唇微笑,日色迷离,花色倾城,山巅青黛的影子在眼中斑斓,然后,是她焦急的噙着热泪的眸,宛如热泉,“银修,别睡啊……”
他想说,“暮暮,我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安安逸逸地把脑袋靠在盛迟暮的怀里,带着得逞的笑,不管不顾地睡着了。
任胥觉得盛迟暮那个臂弯靠着甚是温暖,浑身舒畅地睡了一觉,翌日醒来时,伤口还有点疼,但照军医所说,只是皮外伤,伤口虽然深,但并未见骨,及时止住了血,便没有大碍。
房内只有袅袅紫烟,从兽面衔吐的青铜雕双鹤的博山炉里缥缈而生,为清风折腰,窗外幽幽林碧,小院里满是灼灼桃花,任胥见不到盛迟暮,心一下慌了,遍寻无果之后,正巧捉住前来替他换药的阿三,箭步冲上去,拉扯得伤口痛得要人命,任胥仿佛没有觉察,“太子妃人呢?”
阿三犹豫地端着一盆热水,最后支吾道:“回长安了。”
“回长安了?”任胥一愣。
继而任胥想到,盛迟暮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本来这样也好,在长安至少不必担惊受怕,只是她怀着身孕,大肚子奔波,终归是……任胥蹙眉,“齐嬷嬷呢?”
阿三奇怪殿下竟会问这种傻问题,忙道:“自然一路要照顾太子妃,也跟着走了。”
任胥后悔不迭,倒不是后悔与萧战那场殊死搏斗,而是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地昏睡过去,不然他铁定日夜拉着盛迟暮的小手,哪会给机会让她话不说一句就走了,阿三低头,颔首道:“太子妃走前,有一句话要小的带给殿下。”
任胥飞快地将耷拉的脑袋揪起来。
看他满眼灿烂,阿三真不忍心说,还是硬着头皮道:“太子妃娘娘说,太子殿下既然争勇好斗,武艺卓群,自然能在此处大逞威风,她一介女流,妇道人家,就不、不给您留作累赘了。”
“……”
任胥扭头就回房。
“殿下,您这是要……”
“回长安!”
哪知任胥刚收拾起包袱,放下盥手木盆的阿三迟疑着问:“殿下,眼下羯人已经打入关内了,盛家军殊死抵抗,咱们大梁的军队也在遣兵路上,殿下收拾了萧战,虽然一偿平生所愿,可萧战的死讯传回去,平南王说不准会冒死反扑,殿下胸有大志,小的是知道的,咱们现在,真要回长安?”
任胥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抿唇道:“领兵作战,自有定远侯和大将军运筹帷幄,我留一封信,你们派人送给盛曜,他看了自然会明白怎么做的。”
“诺。”
盛迟暮都说他争勇好斗了,他哪里还敢逗留镛州城,但行李马匹收拾好,任胥想到了城主孟彦,上马时孟彦慌张赶来送行,但任胥的马儿仿佛都会察言观色,对这个城主丝毫没有好脾气,在原地进退来回了好几步,任胥勒住缰绳,假笑着同孟彦挥别。
待上了路,阿三跟上来,道:“殿下方才有些奇怪。”
官道上,马蹄惊飞,任胥握着缰绳,笑容微凉,“孟彦这人,当面一套背地一套,怕是想趁着战乱发点战乱财,这个城主,本宫迟早把他换了。”
盛迟暮的马车走得慢,没过一日功夫,任胥轻骑便追上了,马儿看到载着女主人的马车,撒欢儿似的扬蹄飞奔起来,要在主人面前争功,任胥不用夹着马腹用力,已如离弦之箭冲奔过去,盛迟暮合眼休憩,转眼马车就停了。
马儿仰天长嘶的声音让齐嬷嬷心惊肉跳,生怕旧事重演。
她哆嗦着道:“奴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齐嬷嬷嘴巴都不利索了,马车停了一会儿,盛迟暮微微睁眼,他的男人已经跨进了车。
任胥的俊脸红扑扑的,昼夜奔驰来得太急,整张脸上都是豆大的汗珠,车内一股汗味儿弥漫开来,齐嬷嬷嫌弃这地界儿实在小,要下车出几口气,盛迟暮也不看任胥,要抓着齐嬷嬷的手拦住她下车,但自己的手却落入了任胥的魔爪里,再要出声时,齐嬷嬷已经消失在了翠色香帘后头。
“暮暮。”
男人大口地喘气,好不容易见到娇妻,没想到她会负气回长安,他确实一下慌神了,还好追上了,任胥伏在盛迟暮的颈窝里喘着,盛迟暮没有动作,好半晌,任胥缓过来了,听到盛迟暮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车里闷,我要下车,殿下自便。”
“暮暮……”
任胥愣住了。
盛迟暮皎白如梨花的脸蛋清清冷冷的,同初见时没两样,任胥慌了,心跳得飞快,盛迟暮要下车,他抬起长腿就压住她,“我,我说两句,就两句,你听完了再生气好不好……”
男人央求的语气让盛迟暮颦眉,她口吻不善,“殿下还想说什么?你在渭水同一个常胜将军决战的时候,想过我们娘儿俩么,你就没考虑过,你要是有了三长两短,我这辈子守寡不说,孩子该认谁做爹!”
“我……”
任胥被吼得镇住了,怔怔地、傻愣愣地看着娇妻,她现在,一点都不“娇”,比燕晚云还燕晚云啊。
第58章 
盛迟暮恨极了任胥; 她拉着齐嬷嬷一个老人家,耗费心神,连夜从瀚城出发; 就为了见他一面; 确定他是否平安,可见到的第一眼; 竟然是任胥与萧战在渭水决斗。
这个男人不惜命,她能怎么办?
盛迟暮真想一脚将任胥踹下车; 既然将说的话当耳旁风; 何必当初信誓旦旦地承诺?
任胥原本受了伤; 又策马狂奔,伤口崩裂了,又累又疼的; 汗出如浆,但不敢拉开给盛迟暮瞧,怕她又担心,与会地压住她的胳膊; 热雾喷薄在盛迟暮微凉的脸上,任胥轻巧地一扑,就含住了女人薄而粉的嘴唇; 轻轻吮吸起来,将盛迟暮一肚子的怨和恨都衔入嘴里,盛迟暮被咬住嘴唇,脸颊瞬间便红了; 喘气如兰,任胥吻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笑着抵着她雪白的额头,“不是没事了么?”
“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盛迟暮不搭理。
任胥握着她柔嫩如藕节似的胳膊摇,像小孩子似的哄,“原谅我,就一次好不好?”
盛迟暮抿唇,眉眼似乎有所松动,任胥见状,便欣喜地趁热打铁,“我也是早料到萧战久战疲乏,一定不是我的对手才……”
如果萧战上辈子不使计策诱敌,利用盛迟暮教他坠入魔网,单从武艺上论,任胥也早就不输萧战。那时心爱的女人被抢走了,任胥练武的时候,看每一根草靶子都是萧战,提剑当刀使,上前就疯砍,练功比谁都勤,由于皇帝噬武成痴,在当时可以说,大梁整个风气都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
盛迟暮推开他,任胥又愣住了,只听盛迟暮道:“你既然有本事收拾得了萧战,想必羯人也不放在眼底,殿下胸怀凌云,不用护送我回长安,你该上前线去。”
这事还是没完。
任胥头痛地摁住了额角,盛迟暮置之不理,淡淡一哂,随着下了马车。
齐嬷嬷将盛迟暮搀到一旁狐裘铺的草地上坐着,碧绿如绒毛的蔓草,在无际平野里融化开,零露潯猓Э捅氏洛牡拇骸I级嗔朔智逵摹?br /> 将盛水的犀角杯放在盛迟暮身侧,又取了几只果子出来摆着,齐嬷嬷眼睛尖,一眼便看到躲在马车里进退不是的太子爷,看他为难地眼巴巴瞅着这边,齐嬷嬷都心软了,任胥雪亮清澈的眼睛宛如星辰般闪亮,齐嬷嬷只看到他对自己眨了无数次,心里猜到任胥想自己劝劝盛迟暮,让县主原谅他。
齐嬷嬷脸色犯难,将犀角杯捧到盛迟暮跟前,盛迟暮也不接,只是微扬雪白的下颌,露出优雅白皙的一截雪颈,“嬷嬷,你以前说,对男人,要让他知错、珍惜,就要时不时冷他一下对不对?”
“呃?”齐嬷嬷呆了,原来县主没生气,故意吊着太子爷的?
思及此,齐嬷嬷便点了点头。
盛迟暮垂眸,无可奈何叹息道:“我早知道,我没办法真的对他使气,就算在渭水真的想教训他,吼他,看到他倒在怀里,我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县主心里只有太子爷,齐嬷嬷幽幽地点头,手放低了些,盛迟暮恍然回眸,那口吻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可他也太过分了,我若是不能让他知道厉害,他以后都不会记得,又用生死大事吓唬我!”
齐嬷嬷点头称是,“太子是一国储君,与人决斗确实不顾全大局,县主既然不气了,奴也不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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