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舞(舞沫)》第232章

一行的眼神倒是比较炽热。
等到凤旭扬离开后，龙如卿望着我，甚至有些温和地笑了。我知道，他要提出他的条件了……
攀桃说过，盛放多余传承力量最好的容器，是至亲血亲的身体。
龙如卿说，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没错。我的力量盛放在了他的身上，并且破坏控制了他所有的记忆和思想……而如果继续下去，凤旭扬，他会死……
他说，我只有三个条件。
彼此都不是笨人，所以才采用最直白的方式过招。
龙如卿花了许多精力在凤旭扬和我身上，因此，他了解凤旭扬，了解我，也了解我和凤旭扬所有的过往……
所以，凤旭扬这只狐狸在有生之年终是被人下了套，而我，为了这只狐狸，还要在这活受罪。
龙如卿的条件很简单：一，他要血手和影队；二，在一切结束前我们所有人不得离开；三，就是要我天天喝一碗药。
他说，盛放多余力量最好的容器就是至亲血亲的身体，而白露，是他亲生的儿子，他曾经换过血给我，因此，要救凤旭扬，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身上的力量转嫁到我的身上。
我一一应允了龙如卿的条件。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
所以，自那日起，玲珑阁便多了一个青衣老仆，而这个仆人也是个旧识——血手罗医。
罗医，他曾在楠朝血手里多次出手救过我的命，也曾在白露落崖后，闭了我双腿经脉将我困在宫中，与璞善尧相处多日。而如今，他奉龙如卿之命，天天端药给我，那一碗碗苦药中化功散的味道，他甚至掩饰都没有掩饰。
罗医，他似乎一直是个让人辨不清面目，不知是敌是友的人。
“我昨天看见玲珑阁右边有一幢楼，那是什么地方？”自从慢慢失了武功，我就习惯每天出去走动走动。龙如卿只是让我们不要离开贝朝皇宫，又没有限制我们的自由。况且，我失了武功，也需要锻炼锻炼，否则身体会虚弱的。
“你倒是看得很开。”罗医收起药碗，笑得很是温和，“那里是陛下的书楼。”
“书楼啊……”我微微沉吟，不自觉地重复道。
罗医看了看我，微笑道：“我正好有书楼出入的门牌，不若今日陪小姐去那寻两本书来看看。陛下的藏书很丰富，小姐一定不会失望的。”
我看着他，莞尔一笑道：“如此。有劳了。”说罢，便由明月搀扶着站起了身。
“主子，小心。”感觉到我脚步的虚浮，明月不由愈加小心翼翼地扶住了我。
看来突然失去武功还是很伤身的……我想着，转而看着明月问道：
“小晴还在闹吗？”
我问。明月搀直了我的身子后，轻轻摇了摇头。
小晴，从某个角度来说，她可以说是看着我长大的。当年，濡亲王将她赐给我当贴身丫环，之后，她便一直随着我……而在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这个有些古灵精怪的丫头便一下长大了。小荷死后，她更是将伺候我所有的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她叫了我十几年的小姐，自然而然地把我当成了她的一切……所以，那时，当我喝下第一碗药昏死在她面前时，这个一向开朗热情的女孩捡起砸破的碗就向罗医刺了过去。
那之后，我便命明月将她锁在了房中。
“好好照顾她。”我轻声吩咐着，举步踏出了玲珑阁。
也许，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所以大家都出来闲逛了。出阁没走几步，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举头望去，正是凤旭扬和绮香一行。
“太子殿下万安。”屈膝行礼，宛若一个扯线的木偶淑女。
“是胡小姐啊。起吧。”凤旭扬漫不经心地说道。
我刚站直身子，却听一道锐利但不高声的女声响起：
“胡小姐，您似乎忘记太子妃也在了。”出声的不是别人，正是绮香的贴身侍女，唐儿。
我微微一笑，只淡淡扫过一个眼神，便转而对凤旭扬道：“太子殿下，如无事，我先告退了。”
凤旭扬并未言语，只点头示意。
“大胆！站住！你……”唐儿话还未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打断了一切。
“吾乃是陛下贵客，岂容你一贱婢指手画脚！”我说着，毫不客气地怒视着她。
本就是天家公主，生的又是极盛的容貌，唐儿被我一瞪，脸色便煞白了起来。
“胡小姐……你太过分了……”眼见唐儿被吓得说不出话，绮香一惊，当即扶过她，泪眼朦胧了起来，“殿下，唐儿不过是见胡小姐失了些礼数，口气顶撞。可她毕竟也是为我……胡小姐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绮香说着，口中隐有哽咽，“胡小姐若有不便，大可说出来，绮香也不是那计较虚礼的人……何必出手伤人呢……”她说着，已然垂泪。
美人垂泪，自然是楚楚可怜，别有风情。可惜，我不是男子，欣赏不了这番美景。
凤旭扬皱了皱眉，隐有怒意地看着我道：“胡小姐……”言下之意，不甚明了。
凤狐狸啊凤狐狸，真想把你现在的样子录下来，不知你看到了会作何感想啊。我想着，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意，约摸是被我突然的笑意怔住，凤旭扬有一瞬愣神的看着我。
“启禀太子，今晨，陛下早已免了胡小姐的一应礼数。”正在这时，看戏良久的罗医终于站出来说了话。
罗医一开口，周围的人神色都有些微恙。绮香脸上的表情更是僵了一僵：
“罗大人，您看您怎么不早说，平添了那么多误会。”绮香缓过表情，拭了拭脸上的泪珠，挤出一个不甚温和的笑意道，“胡小姐也是的，既然父皇已经免了你的一应礼数，何故还要这般客气，与太子见礼，这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心意吗？”
我扫了眼她，也不放任何目光，只淡淡道：“太子仙人之姿。小女子出于敬仰，一时情难自已。”我说着，不去看他们的表情，只轻甩手臂，衣袂飞扬，与他们擦肩而过。
走到书楼前，看着稀松的守卫，我淡淡瞥了罗医一眼道：“你是故意的吧。”
他不答，我也不再继续问，只迈步走进了龙如卿的藏书楼。
罗医说的不假，龙如卿的藏书的确丰富，没有让我失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诗词歌赋，游记手札无一不全。我缓步走过一排排书架，最终，来到了大厅的最深处。
一桌一椅，红木玉器，整齐放置着文房四宝，我打量着这里，最终，目光停在了墙上的一幅画上。那是一张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绝世独立。宛若花开牡丹，雍容柔美。一袭朱红长裙，鲜艳动人，血色罗曼，仿若纸上的火焰，深深灼伤人的眼睛……然而，让我注视的，却不是因为这个女子的美丽，而是她的容貌，她的容貌是镌刻在我心中多年的模样——薛宜蝶。
正当我走进画像时，不知是何处吹来了一阵微风，画纸的一角突然被轻轻吹起，露出了背后的另一张页角。我抬手，轻轻掀开了上面的画纸。
依旧是一张女子的画，画中的女子也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和薛宜蝶的柔媚张扬不同，这个女子的红，是深沉、寂静的，就好像冬日里，滴落在皑皑白雪上的殷红血滴……
我看着画中的女子，我认得，她是……
“穆卿。”罗医缓步走来，他的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那其中似乎少了些什么，又似乎多了些什么……
“穆卿，她是陛下带回来的孩子。”罗医笑笑，“一起带回来的，还有她的姐姐。”
他说，她们姐妹两，一个叫穆如，一个叫穆卿。是她们自己取的名字，取了自己的姓，和龙如卿的名。
“穆如？”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罗医看着我，平静的眼中弥漫开一丝轻轻的涟漪：
“可惜，她们姐妹都是红颜薄命的。”他微叹了口气，“对了，穆如生前喜欢捣鼓些祛疤、化瘀的小药膏，东西都是极好的，因为是女儿家的东西，都添了香料花蜜的。小姐有缘，不若拿去用吧。”
罗医说罢，扔过一个小小的药盒。精致的药盒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坚硬却不冰冷。墨绿色的表面，绽放着一株粉嫩恬静的荷花，让人无端欢喜。
“如果穆如知道她死后，自己做的东西还能被小姐所用，一定会欢喜的。”罗医微笑，“希望小姐妥善保管，不要辜负了穆如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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