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国舅是女郎》第107章


“你不是说不愿与我生死相隔吗!现在我还在这里,我还活着,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能死……你醒醒,你醒过来啊!”
但是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风沙在他们身边打着转,卷起地上的碎叶和枯枝,连风都可以停留,她不信他会就这样离开……永远地离开她。
“你为什么不肯再睁眼看看我……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邓弥伏在他身上哭了很久,直到她从满天满地的孤独和哀凉里,感受到了一生中最大的绝望。
最喜欢的人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一个人,心底空落落地坐在旷野里,眼泪还是不断地落下。
家没了,至亲没了……至爱,也没有了。
邓弥已经想不到,她还能依靠什么信念,像阿娘说过的那样好好活下去。
黄沙里一把长剑。
她伸手握紧剑柄,慢慢将它拿了起来。
“我从没有想过,我们的分别是这样的……”
躺在地上的人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可她知道,他这一睡,就永远不会再醒来。
她将剑横在肩头,泪还是汹涌而出,不过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你说我想甩掉你?不是,从来都不是……到了那边,我会亲口告诉你,我到底有多在意你。”
邓弥闭上眼睛,引剑自刎,忽有一只生凉的手定定地拦下了她握剑的双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她说:“既然你这么在乎我,那我就不死了。”
邓弥睁开眼睛,地上的人竟“活”过来了。
一双丹凤眼微微斜挑,他的唇色还是泛白,但嘴角却正微微上扬着。
“……你?”
“还活着。”
邓弥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过来,之前他是在装死。
“你骗我?!”
窦景宁还没来得及张嘴解释,对面的人已经扑上来打他。
“唉哟,轻……”他有些难以招架了,只好摇摇头,趁机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拥进怀里,柔声说道,“爱哭鬼,好了别打了,我已经失血很多了,再不止血我真的会死的。”
他没有死,她该高兴才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她却还是哭了起来,并且越哭越大声无法停歇。
有人循着哭声找了过来,吃惊这边还有一个受了伤满身是血的年轻人。
真是好巧,那人走遍四方卖艺求生,行囊里正带着金疮药。
几眼之后,邓弥有点认出那个女人是谁了。
多年以前,雒阳街上有女子舞双刀,英姿豪爽令人钦佩,她心生欢喜,不仅打赏了银钱,还赏了一块青玉佩。
卖艺的女人似乎也觉得她面熟,可是总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冥冥中就是那一面之缘,为日后逃命的他们换来了生的契机,女人问都没有问过他们是什么人,还有为什么怕上官道。
“我一定见过你,你像个好人。”隔着火堆,卖艺的女人打量了邓弥很久,最后如是说道。
邓弥不吱声,单是笑笑,端了热汤去给窦景宁喝。
女人又托腮看了他们一阵,眼中歆羡,她诚心喜欢这一双人,于是嘴角浮起了笑意——
“你们要去玉门关是吗?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带路。”
第八十八章 天地
一直到分别,邓弥都没有告诉对方,她们何年何月在何地见过。
卖艺的女人说自己姓郭。
郭姑娘送他们出了玉门关,折身东去,她说她已经往西走过了,漫漫黄沙很孤独,她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这次要往南方去。
邓弥目送郭姑娘远去的时候,心中满怀感慨。
窦景宁说:“我觉得你认识她。”
邓弥笑一笑,没有否认:“她大概是我离开大汉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故人了,虽然她没有认出我来。”
四月的天,玉门关外的春意还不那么明显。
有驼队运送丝绸和器物,慢慢地跟上来了。
他们拉上风帽,不再回望,利落翻身上马,扬鞭继续往西。
与玉门关不同,四月的京城,繁花开过,已逐渐要败了。
细绵的雨水里,有人将一封密信呈进了德阳殿。
刘志看过密信,神色惊茫而恍惚,他似乎是不相信密信中所呈报的内容。
数日后,寇勋应召回返京中,入宫面圣。
寇勋重述了武威郡所见所闻,他敢用身家性命和寇家百年声名起誓:“邓弥确是女儿身不假,她欺瞒陛下,当治死罪!而窦景宁知情不报,更是该诛!”
原本以为会借陛下的手清算旧账新账,痛快等着大仇得报,但是陛下并没有如预期中一样雷霆震怒。
陛下默然无声,只很久之后口述了一道旨意:“邓弥一事,牵涉甚广,今邓氏一族荣宠尽灭,朕不欲再生动荡风波,尔等武威之所见闻,若敢有外传者,杀无赦。”
……
不久后,掖庭传来邓猛的死讯,
邓猛已被废黜,不能依照皇后的仪制下葬,她死时的地位等同于普通的宫女,什么身份都算不上,但是刘志允许她以贵人的身份葬在邙山,给了她最后的体面。
各郡各地的追捕令一一被揭去了。
坊间流传很多的说法:有人说,渭阳侯已被捉拿处死;有人说,渭阳侯自知出逃无望,于洛水边畏罪自杀;还有人说,陛下之所以不愿再花精力去追缉渭阳侯,是因为那邓弥根本不是邓家的人,不过是早年被昆阳君抱养的一个弃婴而已……
曾煊赫荣耀的邓氏一族如春花般消失,夏季的烈日开始炙烤恢弘的皇城,新的事物不断萌生,除了茶余饭后偶尔的谈资,人们已经不大会去提起他们了。
五月,郎中窦武的女儿窦妙被选入宫中,立为贵人,奉侍帝王。
窦贵人出身清白高贵,亦正是最青春貌美的年纪,但陛下并不爱宠她,多数时候刘志都待在德阳殿,或者是宿在赐给田采女的长留殿上。
长留长留,百年长留。
众人都道,陛下一定是爱极了那名为“田圣”的采女,现下后宫无主,说不定日后田采女会成为田皇后呢?
“如果田采女能为陛下诞育一位皇子就好了。”
当宫中人这样私下说起的时候,无不是带着惋惜的慨叹。
田采女曾有身孕。
宫中已经很多年没有皇嗣的降生了,如果田圣的那个孩子能平安生下来,想必会举国欢庆,但是很可惜,因为某些隐晦的原因,田圣失去了那个孩子。
在没有见过田圣之前,身为贵人的窦妙一直在想:这个出身微贱的女人有什么能耐,到底要有多美,才会令陛下为之神魂颠倒呢?甚至一度在朝臣上请另立新后的时候,陛下于长久的沉吟之后,说出的竟是她的名字?
直到窦妙入宫的一个月后,她百无聊赖地在林苑中散心,无意看见某处苍翠的叶荫下坐着一个小憩的女人,那女人衣裳华好,身量纤柔,侧影很美。
因为听说郭贵人最喜带身体始才康复的小公主来林苑中游玩,所以窦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郭贵人,她问身边的随侍:“那便是郭贵人吗?”
随侍瞧了一眼,怕说了会招惹贵人不快,因此没有回答。
窦妙秀眉蹙起,语带一丝尖厉,再次问道:“你聋了吗?我在问你那是不是郭贵人!”
随侍瑟缩着,支吾回她道,那不是郭贵人,是田采女。
这真是有趣,想见见不到,不想见的时候偏偏出现。
短暂错愕之后,窦妙冷哼:“那正巧了,我倒一直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田圣很美……她的确生得窈窕明丽,风华无双。
窦妙看着那张脸,感到隐约有些眼熟,慢慢地她回想起了一个人,忽地就暗暗吃了一惊,她开始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显得诡异和荒谬。
“贵人!贵人……你怎么了?”
窦妙的脸色倏变,她惊慌转身快步离去,随侍讶然,急忙追赶,询问发生了何事。
她咬住唇角,什么话都没有说。
水面生波,一丝凉风从池上吹来,似乎将一阵潮意也吹入了那双眼眸中。
“田采女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她问。
“回贵人的话,好像是去年。”
这果然,很荒谬。
窦妙很突然地想到,是同一个人,让她失去了一生最喜欢和敬崇的兄长,也让她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她最期待的夫君将会给予她的那份爱宠……
出关向西千余里。
西域与中原,风土已截然不同。
“好了,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在疏勒城门口,丰宣提过的那个朋友停下来,爽朗笑着与窦景宁、邓弥二人告别。
窦景宁十分感激,拱?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