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第430章


可昕儿说的对,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已经出生入死,想方设法斗虞泰,圣上如今,也已经二十岁了。
他已经在书房睡了好几天了。今日沈昕娘收拾打点行李,又将他撵到了书房。
在书房里头,方琰辗转难眠。心里头一时想要相信圣上,像沈昕娘说的那般放手。一时又惴惴不安,觉得如今还不是时候,可见沈昕娘要带着儿子上路,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她是真要这么干!他放心不下圣上,难道就能放心得下自己的儿子么?
从京城到西北,千里之遥啊!他的孩子,最大的才不过十一岁!他是要留在京城,留在朝中做个“多余”的人,还是要守护在妻儿的身边,保护自己应该保护的人?
答案似乎太明显,太简单了。
可对他来说,却是个两难的选择。役帅序巴。
清晨的曙光照亮齐王府的时候,齐王府里里外外,都有了不小的动静。将行礼搬上马车的声音,仆妇家仆们相互催促的声音,儿子们胡乱吩咐指挥的声音……
离别,似乎在即。
方琰仍旧躺在书房里,错过了朝会,也并没有让身边的小厮随从为他收拾行装。好似有些两头不靠的意思。
他只那么静静的躺着,竖着耳朵听着王府里头的动静。
不知他这么躺了多久,外头又忙乱到什么程度,好似忽而听到了马车滚滚而过的声音。府上也渐渐消停下来,不在叽叽喳喳响成一片。
不会,就这么走了吧?不会收拾的这么快吧?他原以为,不管怎么说,也要磨蹭到晌午呢?现在就走了?
他忽的从书房的床上折身起来,衣服皱巴巴的,不知是昨夜未退,还是今早穿上又躺下的。
他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可一时竟连树上的啾啾鸟鸣都听得十分清楚了,可见王府里是真的安静了下来。难道他们已经走了?
昕儿都不来再问问他的意思?不再等一等他?就这么扔下他一个人,带着全家都走了?
☆、第405章 绝望
方琰难以置信的从书房之中冲了出来,冲到正院里头,瞧见只有几个洒扫的婆子正拿着大笤帚四下清扫着。他又脚不沾地的来到儿子的院中,院子里空空荡荡,亦只剩下了洒扫的仆妇。
他难以置信的回到正院,“王妃呢?世子呢?小郎君们呢?”
正扫地的仆妇们抬起头来。不知是真的,还是方琰的错觉。他竟从仆妇的眼中看出几分怜悯的意味来,“王妃带着世子和小郎君还有小娘子,一道出门去了!王妃交代说,他们这么一去,可能要在外头玩儿上很久,归期未决,望王爷珍重!”
方琰惊得倒退一步,他听错了吧?他一定是耳朵不好使了!昕儿留下这话是怎么意思?真的扔下他一个人在京城了?连一岁的女儿都带走了?归期未决是什么意思?这是一去不回来了么?
因为自己没有选择同他们一同前往,所以自己就被扔下了?被摒除在一家人之外了?
她,她这是……不要他了么?这种事,也许旁的女人做不出,但他心里清楚。他的昕儿是能够做得出的!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只要她认定了的?
方琰愣怔了片刻,先前一直觉得是两难的选择,在自己被扔下之后,好似一下子就清晰了,明了了,不难了!
他立时前往马厩,牵过马来,飞身上马。
随从惊慌追上前来,“王爷,王爷昨日的公文还未批复,内的几位大臣,还在宫中等着王爷!圣上免了王爷今日的朝会。要王爷晚些时候,进宫觐见。”
方琰打马而去,只回头扔下一句话来,“你进宫去回禀圣上,我要护着妻儿游山玩水,特向圣上请假两月,望圣上准予!”
他的尾音被吹散在风里。随从站在原地挠头,人都走了,再向圣上请示,这是请圣上批准的意思么?这分明是先斩后奏!
可想来。圣上也不会不同意的。随从叹了一声,无奈的笑了笑,前往宫中请命而去。
一阵黄沙扬起。
一溜马车停在路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哥哥,你不是说,爹爹已经追上前来了么?怎么还不见爹爹的影子?”方易问方离道。
方离同立在他肩头的雀鸟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什么,片刻才回过头来,笑道:“没错,爹爹已经出了城门了,很快就来!”
话音落地,便瞧见那道间激起的尘沙,马蹄疾驰,一人一马,飞速近前。
“爹爹!爹爹!”儿子们站在车头。冲他招手大叫,一个个小脸儿之上,挂着欢欣期待。
方琰空落落的心,在瞧见这停在路边的马队,瞧见自己的儿子们时,一下子就被充斥的满满当当。他嘴角不自觉的勾起,深邃的眼眸之中开尽了灼灼桃花。
看来人总是得逼的,昕儿若是不将他逼到这份儿上,他也未必就能幡然醒悟,做出抉择。
他弃马上了马车之后,紧紧握住沈昕娘的手,目光深深凝望她,嘴角噙着笑意,半晌都未能开口说什么,好似此时此刻,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马车离开京城没多久,方琰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沈昕娘便留下儿子女儿,同紫阳真人先行一步。将照顾保护儿子女儿的任务留个方琰一人。虞淼既然已经病重,她同紫阳真人自然是越快赶到越好。
方琰知道此事紧要,并未阻拦,只叮嘱她一路小心。
沈昕娘和紫阳真人先行一步,那拖家带口的一行车马,则跟在后头慢慢悠悠不急不忙的往西北晃荡去。
次日傍晚时候,沈昕娘和紫阳真人就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西域都护府都督宅邸。
如今的西北,同数年之前,两邦还在打仗时候的西北,可谓天差地别。沈昕娘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曾经来过那个西北?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街上行人多有绫罗绸缎,而非粗布麻衣。街上挑担叫卖,或支了小摊贩卖之声此起彼伏。
热腾腾的酥油茶,香味扑鼻的胡饼,馥郁的马奶酒,各色京城不曾见过的小吃,让街道之上一派欣欣向荣的繁茂景象。若是侧耳细听,则能听到,街头叫买卖之人,操着各种语言,五花八门,就连衣着服饰,都是花样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沈昕娘很想收回在京城时候,对儿子们所说,西北不如京城的话。这话实在显得自己见识浅薄。西北的繁茂,已经不亚于京城,反而因为民族众多,而凸显出京城所不具备的各民族融合的热闹来。
不过此时她和紫阳真人却是没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里的繁茂。他们直奔虞淼府邸,见到公孙兰的时候,不由大吃一惊。
并非惊讶于年月催人老,公孙兰虽然已经褪去了当初未嫁时那种稚嫩青涩,而成长位一个满身风韵的妇人。只是惊叹与她脸上的憔悴,深陷的眼窝,苍白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好似经历了一场人生浩劫一般。
“兰娘,你……”沈昕娘上前,紧握住她的手。
公孙兰却是抱着她就哭了起来,“昕娘,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终于把你们盼来了,我只怕……只怕来不及……”
“不怕,不要怕!不会来不及的!我同紫阳真人都来了,一定能医好他!你放心,放心!”沈昕娘一下下轻缓稳健的拍着公孙兰的脊背。
公孙兰吸吸鼻子,抹去眼泪,强装镇定的点点头,“是,是,我就知道,你们一来,夫君定然就有救了!来,这边请!”
三人不敢耽搁时间客套,虽然多年不见, 但仍旧是像当初未分离时候的情谊,这份情谊,没有在千里之外淡薄,反而愈发浓厚。
沈昕娘同紫阳真人来到虞淼的卧房,瞧见躺在床上的虞淼,终于明白了为何公孙兰会担忧成那副样子。
想当年,虞淼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器宇轩昂。堂堂西北大将军,统帅四十万大军,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可如今,却恍如沧桑暮年,垂垂老矣,头发眉须都花白了。然而他不过才刚刚四十岁而已!
“是几日之间突然变成这样的,先前还好好的。”公孙兰见他们看着虞淼花白的眉须,鼻音浓重的说道。
紫阳真人点了点头,上前在圆凳上坐下,从杯中拉出虞淼的手来,搭手到脉门。
似乎在沉睡的虞淼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只是这双眼眸晦暗无光,已经看不到灵动活泛的气息。只觉暮气沉沉,好似朝夕之间,就要撒手人寰。
公孙兰看到他睁眼睛,非但没有哭,反倒立即咧嘴笑起来,只有离她很近的沈昕娘才能看到,她笑的多么僵硬,多么痛苦勉强,“夫君,他们来了,沈娘子和紫阳真人来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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