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簪云》第47章


收到那封说了宣国公“娃娃亲”的信之后,顾簪云思忖了几日,玩心大起,回信中便附上了几句闺怨词。杜衡写信写得面颊飞红,还疑心她是不是真的染上了风寒,险些要去给她寻个大夫来,亏得杜若看出不对劲把她拦住了,否则说不定还要闹个大乌龙出来。
不过最后还是被灌了一碗姜汤就是了。
萧昱溶也看出她的玩笑,回信中也依着她连连讨饶。顾簪云瞧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好顾府的桃花开得正艳,她就折了眠霞居里开得最漂亮的一枝送去了,随信还附上一句随口诌的“三月眠霞眠烟霞”。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萧昱溶收到信已是三月末四月初了,屋外芳菲凋零,信中却是一株桃花鲜妍明媚。他笑了笑,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个住在桃林后的桃花院子里的少女。
“仔细收好了,做成干花书签。”他吩咐道。
顾簪云收到的回信是个包裹,里面是京城的脂粉楼卖的桃花口脂。萧昱溶对这份礼物只有寥寥数语:“到了烟霞楼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这是掌柜的推荐的,说是卖得最好,我就给你寄过来一盒试试看。若是喜欢,我下回再去买。”
口脂嫣红,轻轻一抿,那张清丽素雅的面容也染上了一点风流媚色,揉杂在还带了些少女天真的神色里,愈发醉人。
不知怎的,顾簪云忽然想到了上元夜屋顶上的那一吻。她抿了抿唇,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前些日子的上元夜景图还差最后几笔,她将它取出来,在阴凉处仔细绣完了,随着信一道寄了出去。
再回收到信的时候,萧昱溶不仅寄了各色脂粉头油香膏,满满当当一个箱子——驿站使者不好送,他还特地另托了人送来,此外还有一副寒江独钓图,用笔大开大合,气势疏朗开阔,意境旷远,自有一股亘古孤寂之意。随信附语:“夏日天燥,你要消消火气,珍重身体。今年我不在身边,苦夏之症只能你自行解决,往年我教你的菜谱千万记得,等明年我再自己做给你吃。”
顾簪云便也随信附上些冰碗的材料:“你可要自己学会来,我等着明年吃你亲手做的冰碗。”
时间就在这一封又一封信的传递中缓缓走过,到了九月初,京城来信到达。
这次只有信,没有了包裹。
顾簪云带着几分好奇地打开信封,掉出了几味中草药材。
丹参、土茯苓。
信上这次除去开头落款,便只有一个简单的药方:当归头四钱、丹参五钱、土茯苓七钱,以水煎服,可治月经前后眩晕头痛。
九月十二顾家九姑娘及笄许嫁,当归萧氏。
第44章 画
九月十二这日,是顾家九姑娘的十五岁生辰,也是她及笄之日。
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亮,连鸟雀都还收敛着翅膀歪了头缩在树枝上睡着,而屋子里杜衡已经在外头轻轻地唤道:“姑娘,姑娘。”
顾簪云不自觉地应了一声,轻轻睁开眼,眼中有片刻的迷茫。半晌,她才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拥着被子一手撑床缓缓坐了起来,绸制的雪白中衣和墨绿缎面暗云纹的被面摩擦,发出了细微的西索之声。
屋子里很暗,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窗户。透过被白纸蒙着的窗棂格子,暗沉沉的天色映入她的眸子。
时间尚早,那杜衡为什么会在这会儿叫她起身……对了,今日有她的及笄礼。
顾簪云这下是真真正正地清醒了,扬了声儿朝外头唤道:“杜衡、杜若,进来服侍我梳洗。”
很快,门外那两人便领着一众端着水盆捧着毛巾香膏抬着热水的丫鬟鱼贯而入,开门的开门开窗的开窗,秋日里带了几分凉意的空气很快就钻了进来,叫人的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振。
顾簪云洗了脸用了香膏,又用香花沐过浴,这才由杜衡服侍着换上了湘妃色采衣,又梳了双鬟髻——用红头绳扎着,两个铜铃铛垂下来,俏皮又可爱。
她看着镜子里的少女,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头上的小包包,那两个铜铃也随着她的拨弄轻轻响起来。
今日之后,这双鬟髻便不能再梳了吧。
她的心里有一点惆怅,更多的却是对终于成人的雀跃。
“走吧。”看看时间快到了,顾簪云自梳妆台前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走出了屋子。
顾家的正宾请的是随夫南下定居的先帝的清平公主,如今已是六十有一,德高望重;有司为顾二夫人,赞者则是如今还在京任职的吏部尚书的独女左茶。顾大老爷夫妇对这个女儿的宠爱,可见一斑。
顾簪云缓缓步入祠堂前的空地,先面南向宾客行过礼,这才面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正宾一句句地念着祝词,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梳发戴钗,从发笄到发钗到钗冠,从襦裙到深衣到大袖礼服,三加三拜礼成后,便是置醴、醮子。而后,顾簪云得字“南缨”。
聆训、揖谢、礼成。起身的那一刻,顾簪云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无论是头上繁复华美的钗冠,高耸的发髻,还是身上这套雍容大气的礼服,无一不在提醒着她,她长大了。
她轻轻舒出一口气。
及笄礼过后,顾家又准备了一个小宴。顾簪云一早就得了消息,今日姐姐顾箫茗也来了,匆匆用过宴席,趁着众人还未散去,就吩咐杜若去请顾箫茗到眠霞居说话,一面自个儿也往眠霞居走。
不想,半道上被人拦住了。
是个藏蓝衣裳的少年,衣饰暗八仙纹库澹此频偷魇翟蚬笾胤欠玻蛑衽逦氯笙改澹袂嘞珊孜葡隳倚宓描蜩蛉缟豢幢悴皇欠财贰?br /> 他笑吟吟地站在路的一侧,伸手用一柄折扇拦住了顾簪云:“顾九姑娘。”
说是说拦在了顾簪云身前,实际上却是十分君子地离顾簪云足有七寸远。
他眉目生得温和雅致,顾簪云隐隐约约觉着有些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么一号人物,虽然很是疑惑,也不好随意地撇下对方,只能客气地对他一笑:“……公子。”
这温润如玉的少年似乎看出了她已经将自己忘了,不以为忤地轻轻一笑,一面放下了手,理了理宽大的袖子,而后体贴地带上了自称同她道歉:“抱歉,是容七冒昧了。”
是那个与顾家齐名的容家的七公子容宣。
顾簪云恍然。二人相见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虽说后来容七在江州住了一段时日,时常与顾府往来,可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也难怪她不记得了。
只是想到这儿,顾簪云便不由得想起了临行前容七送来的那三大箱子贵重礼物——送来的时候被萧昱溶瞧见了,他还比赛似的送了一大箱大有来头的贵重物什过来。
想到萧昱溶,顾簪云不由得浅浅一笑,意识到容宣在侧,又连忙收敛了,抿了抿唇恢复了往日里对着外人的那副淡淡的样子:“容七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
容宣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得分明,虽然有些好奇是想到了什么才让顾家这个外人面前清清冷冷的姑娘变了神色,却也没有冒冒失失地问出来,只是微微一笑,收了折扇,做出一副诚恳又带着不好意思的模样:“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容七只是想问个路罢了。不知令尊居所在何处?”
这个容七,去父亲的院子做什么?
顾簪云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替他指了路。容七对她行了一礼——自然,顾簪云避开了,这才离开。
往眠霞居的方向走了两步,顾簪云忽然停住了脚步觉得不大对劲。
园子里往来的丫鬟下人这么多,为什么容七非要拦住她来问路?
回头看了一眼,方才容宣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将这个疑惑记下,顾簪云继续朝眠霞居走去。
拐角处,容宣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顾簪云的背影,整个人被树和房屋的阴影遮挡着,乍一眼看过去仿佛不存在一般。
他微微弯了弯唇角,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

眠霞居里,顾箫茗微微红着脸,却还是尽心尽力地同顾簪云说着及笄礼后女儿家的一些事情。
离家这么久,即便是顾簪云忘了叫杜若来找她,她也是打算和顾簪云说上一会子话的。
其实一会子还不够,毕竟想说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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