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春华》第387章


千寻的视线只凝注着眼前的棺椁,不曾看阿朗克一眼。一步一顿,心如刀绞。终于,她站在了棺椁旁,掌心轻轻贴在了棺椁上。
金漆描绘的凤穿牡丹,怎及得上始月的一颦一笑。那个容色极佳,却始终眸中噙着忧伤的女子,终于可以化为尘埃,放下过往的恩恩怨怨。
“为什么会这样?”她哽咽了一下,“我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
“她太累,御医说忧郁成疾,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阿朗克声色暗哑,低下头苦笑着,指尖轻轻抚上棺椁,“她此生背负太多,去了也好。横竖都要去的,早点去了,说不定还能见着想要见的人,许是还能说个清楚明白,也不枉她念念不忘那么多年。”
顿了顿,阿朗克忽然苦笑,有泪滑落,“只可惜,她始终没能等到想要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见上最后一面。这么多年,到底空等一场。蹉跎了豆蔻年华又怎样,这世上不是你的,终归也只是虚妄一场。”
千寻没有应声,却湿了眼眶。
三柱清香,换一生萧瑟。
“姨娘,走好。”话刚出口,泪已先流。可是她始终不相信,始月是什么忧郁成疾,一句暴毙,谁知道背后……
☆、第435章 送月姬上路2
因为使团在朝,所以殡仪之事一切从简。原本的荼蘼与繁华,转瞬成了白绫漫天,不得不叫人唏嘘。
人生匆匆。也不过刹那芳华。
任凭红颜绝代,终不过红粉骷髅,无人幸免。
起灵的时候,千寻站在那里,看着宫人们将棺椁抬起,缓步朝着宫外走去。她杵在那里,无悲无喜,只是觉得心里空了。
可是脑子里,却反复回响这始月的话。
当时的她,手脚受掣,不得自由,唯有始月精心照料着她。
还记得那时的始月,唯有见着她时才会笑得干净而澄澈,温暖的眸让千寻第一次感受到。恰似母亲的温柔。
始月总是会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握住,用力的握着。而后笑着说,“千寻你莫怕,姨娘会保护你。我知道,你们是来寻国主的。你放心。我必定全力以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帮你。”
彼时千寻不懂她的决绝,不会明白,始月守身如玉那么多年,却终归在最后为千寻破了最初的誓言。
到底在始月的心里,千寻抵得上任何人代价。值得她付出所有。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初的坚持,却总在最后为了某人某事而放手。
不是懦弱,不是摇摆不定,而是在初衷与遗憾之间,人总是选择后者。宁可放弃初衷,惟愿此生遗憾少一些。
千寻想着,始月应该是恨着的。
满腔的恨。
恨四四方方的宫墙不得自由,恨千成一去不回,恨拓跋翎不曾给予赎罪的机会,恨此生逢着完颜穆这人。
若得白首一心人,便是误了此生也无妨。
奈何逢着此生相恨相杀之人,唯有希冀来世另觅良人。
“会觉得心疼吗?”千寻扭头望着身边的阿朗克。
阿朗克干笑两声。眼眶通红,“她走得极好,为何要心疼?这一直是她的夙愿,终于能放下一切,安然离开,多好?”
“死去的人,不知道被留下的悲哀。可是活着的人,却还是要承受死亡留下的遗憾。”千寻冷笑两声,“你后悔吗?”
“后悔?”阿朗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
千寻看见从他眼角滑落的晶莹,却在他转身时,装作不经意的拂袖,而擦拭干净。
“后悔有用吗?”阿朗克扯了唇看着她笑,“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求我的。我不过是完成了她的心愿,成全了她罢了!全了她的情义,仅此而已。”
“全了别人,自己反倒成了罪孽重重之人。”千寻敛了眸,“别笑了,哭吧!这辈子谁没个伤心难过的时候?那不是别人,是你妹妹。为至亲哭一哭,不丢人。”
“你不恨我吗?”阿朗克声音暗哑。
千寻蹙眉,“我累了,恨不动别人。何况我有夫有子,此生圆满,何必让那些虚无的仇恨来剥夺自己的幸福。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谁又能知道会不会笑到最后?不过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哭也痛快,笑也自在。”
阿朗克陡然落下泪了,“你的性子,与你娘很像。”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千寻深吸一口气,“我是千寻,二师伯。”
二师伯三个字,让阿朗克仲怔片刻。
他痴凝了眸,望着棺椁被抬出月琉宫的宫门。
那一刻,阿朗克忽然蹲下身子,掩面失声痛哭。
千寻站在那里,低眉看着阿朗克悲怆至极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棺椁里的那个女人。
少不更事,却内疚了一生,也困了她自己一辈子。
临了,总算有了解脱。
“你说,她还能找到你娘吗?”阿朗克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哽咽了一下,千寻扯了唇,笑得比哭还难看,“也许,我娘早就不在那里了。可是,对于姨娘而言,这些还重要吗?”
阿朗克又哭又笑,“是啊,何曾重要过?不过一句对不起,只怕你娘不需要,而始月也早已用不着了。她们,是金兰啊!”
千寻从门口的筐子里,取了一朵白花簪在鬓间。
“姨娘没有孩子,那么……”就让她来送一程,也教黄泉路上,有人送终。
走出月琉宫,望着渐行渐远的棺椁,从侧门往宫外抬出去。
因为始月是姬妾,不能葬入帝陵,只能送入妃陵。而且完颜穆以使团在朝,不宜大肆操办为由,一切从简。
丝竹不见,曾经的盛世荣宠,也不过眼瞧着君恩似流水。
人死了,什么恩宠,都化为过眼云烟。
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从偏门过去是一条泥土小径,始月的棺椁便是经由这里抬出皇宫,而后葬入妃陵。这里靠近一个小荷池,昨儿个这里刚打捞了残荷,小径上有些水渍。
千寻跟着棺椁,打算送出宫。
“怎么了?”阿朗克红着眼眶,却见千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巨圣贞血。
“不太对劲。”千寻俯身,地上是刚才抬棺椁之人留下的脚印。她以手丈量了一下,而后按压了一下脚印周旁的土,剑眉陡然蹙起,“怎么会这样?”
音落,千寻徐徐起身,视线冷飕飕的落在棺椁处。
“二师伯,你是亲眼看着姨娘入殓的吗?”千寻扭头望着阿朗克。
阿朗克不是傻子,千寻这一问,委实教他愣住半晌,“我来的时候,始月已经盖棺。”
剑眉冷蹙,千寻的手,缓缓按在绣春刀的刀柄上,不紧不慢的将鬓间的白花取下,冷冽的丢进了一侧的荷池。
“你做什么?”阿朗克的眸子陡然瞪大。
千寻也不多说,掉头就往月琉宫而去。一语不发,直接闯进始月的寝殿。她在月琉宫待了数日,是故对于寝殿内的布置最为熟悉。
锐利的眸,冷然扫过殿内的一切。
最后,她将视线落在了始月的床褥之上。缓步走过去,千寻伸出手,慢慢的摸索着被褥,似乎要找出什么。
“我看过,没有搏斗痕迹。”阿朗克不是傻子。
若是始月死于非命,应该会有搏斗痕迹。哪怕只是细微的挣扎,也该有所异样。始月不是傻子,不会任由完颜穆……
但……
阿朗克陡然凝眉,死死盯着千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436章 剁碎了,喂狗
千寻剑眉微蹙,“被褥都没有动,还是原先的。这花式,是姨娘最喜欢的。”就好比棺椁上的凤穿牡丹。那是始月最喜欢的纹路。
只是……
指尖轻轻抚过床褥,却停驻在展翅飞凤的翅膀上。
有几根上好的丝线,被生生挑开。虽然极其微小,但很明显是外力强制挑断的。要知道,始月的东西惯来是最好的,若是丝线断了,宫人不可能不查。
除非是新断的。
千寻俯身,以平直的视线定睛去看。在丝线的断裂处,似乎有些东西。她急忙小心的以指尖去夹,竟然夹出一点点透明的东西。
“这是什么?”阿朗克的眉越皱越深。
“指甲。”千寻扭头看他,“是断裂的指甲。”
“为何会有指甲?”阿朗克不解。
千寻起身,眼底的光寸寸冰冷,“因为丝线太牢固,要扯断丝线。指甲就容易被划断。丝线断,指甲也难免受损。但是……对方不曾发现,以为姨娘不曾挣扎。就尽量保持室内的完整,看上去没有丝毫损坏,营造毫无搏斗迹象的现场。”
“从我进来,我就发现。月琉宫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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