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艳露凝香》第123章


?br /> 他是王爷,他是部属,即便是有意隐瞒,又何须解释?程崧听着这话,虽是无奈,也只能将不满深埋在心底。他抚着伤臂,颓然道:“是我疏忽了。”
陆宗沅拍拍他的手臂,温声说道:“待此战了了,我要亲自率军挥师南下,到时候仍旧留你驻守燕京,不可有失。”
程崧忙道:“是。”
主仆两人依旧观战。这一战,从天明打到天黑,夜色降临之时,城外传来捷报,偃武生擒了敌方将首,众兵簇拥着偃武疾奔至城下。偃武将刘袤大旗缠绕在旗杆上,举臂抛起,陆宗沅在城头上接个正着,从中一折,将旗杆折断,又抛下城去。那面黄色的旗帜,被马蹄踩在脚下,成了一片碎布。
这大有深意的一个动作,令众将都欢呼起来,不知是谁带的头,众人齐声山呼“万岁”不止,良王一袭素衣,被熊熊火光映衬着立于城头,宛若天神。而城下伫立着黑压压的千军万马,皆以憧憬的目光,仰望着他们所要追随的君王。
山呼声渐止后,偃武片刻也不耽搁,随即领兵出关。
在燕京城门数百米外的密林边,卢攸盘膝坐在破烂的马车上,一边用蒲扇赶走周围的流萤,然后指了指城楼上陆宗沅的身影,对车辕上的虞韶叹道:“王爷又得一虎将,刘袤危矣!”
虞韶的目光穿过重重的迷雾,久久地停留在陆宗沅的身上。去了一趟涿州,他好似一柄开了刃的利剑,在夜色中熠然生辉,锋芒毕露。卢攸把视线从陆宗沅身上调回来,观察着虞韶的神情,呵呵一笑,说道:“良王再智计百出,仅凭一己之力,如何与朝廷抗衡?他这个人善于笼络人心,又不拘一格,广纳贤才,这方面,你这个毛头小子就大大不如啦。”
虞韶无言以对。卢攸往前谈了谈身子,一只胳膊亲热地撑在虞韶肩膀上,另一只收举着蒲扇将陆宗沅一指,笑道:“看他这个样子,你羡不羡慕?想不想也试试大权在握,睥睨天下的滋味?”
虞韶厌烦地一扭身子,将卢攸甩开,然后伸直双臂,赶着马车慢慢前行,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你有这个功夫,先想想怎么跟王爷解释孙小二的死吧!”
卢攸哈一声,随着车子的前进摇晃着身子,意态轻松地说道:“这个眼线,良王选的不好,鬼鬼祟祟的,没得惹人讨厌。你就同良王说,他到了涿州,私下同窑姐厮混,结果凿船时游到一半腿抽筋,淹死在江里了!”
虞韶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只是那个孑然的背影,却散发着萧寒之意。卢攸盯着他的后背,仿佛要用眼睛凿个洞似的,等了半晌,卢攸忽道:“我这会有些后悔了。”
虞韶道:“后悔什么?”
卢攸叹道:“我只看中你天性纯良,却不知你原来是这样一个死脑筋。你不如良王的地方,又何止这一处?唉,罢了罢了!你出身贱籍,无人教养,无甚见识,有千般万般的本事,终究骨子里还是不脱下人习气,那些建功立业,手握天下权柄的事,对你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了!还是良王,出身高贵,胸怀大志,我若是个女人,也爱他文武风流……”
“哎哟!”卢攸尚在喋喋不休,突然惊呼一声,跌倒在地。虞韶一脚将他踹翻,用剑尖指着卢攸的鼻子,森寒了语气,说道:“再要多言,我杀了你!”
卢攸脖子一缩,仍是一副无赖状嘻嘻笑道:“少年人,你不必口是心非。既然不爱听我说话,何必千里迢迢特地接我来此?”
话音未落,顿时见眼前寒光一闪,半边发髻应声而散,那断了的木簪和头发一起落在地上,卢攸目瞪口呆,半晌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知道脑袋还在,松了口气,却是一阵的后怕,“你……”
虞韶眼睛微眯,又要举剑来劈,卢攸像被卡住喉咙的鸡,顿时安静了。二人重新上车,慢吞吞地出了林子,虞韶跳下车来,说道:“我要回城去了,你自己找个地方先安置吧。”
卢攸咦一声,“你这就把我扔在这里不管啦?”
“继续跟着我,王爷不杀你,我也得先杀了你。”虞韶威胁一句,便快步往城门方向去了。
卢攸只得自己挪到车辕上,一边哼着小调拎起鞭子,赶着牛车前行。哼了一阵,忽然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声,摇着头赶去附近农户家投宿去了。
虞韶回城之后,先拜见了良王,细述了自己在涿州的所作所为,因这会正是前方大捷,良王还在兴头上,虞韶截断刘袤粮道,野利春和偃武前后夹击,刘袤必败无疑,良王自然更是满意,赞了虞韶一番,令他下去盥洗,待偃武野利春得胜归来,再一起接风洗尘。倒是程崧,左看右看,不见孙小二身影,便来询问良王,良王“嗯”一声,见城外已经开始收拾敌军失落的辎重马匹了,他便走下城楼,轻描淡写地说道:“孙小二违背军令,与□□厮混,枉丢了性命,我已着人去抚恤他爹娘了,此事你不必再管。”
自己好好一个亲兵,怎么说没就没了?程崧心里一凉,看陆宗沅那个神情,分明是不愿他再去追究的意思,也只得忍气吞声,把疑问咽了回去。
偃武这一出城,算上对敌征伐,前后也得十数天功夫,这十数天内,陆宗沅暂时得不到前方的战报,索性心无旁骛地关心起自己的内宅来。太妃那里,对偃武也颇为关心,时常使汀芷去打探消息,陆宗沅除了敷衍太妃,其余时间,多在寄柔这里盘桓。因上次太医诊过脉之后,开了几个养身的方子,陆宗沅便每每在旁边守着,亲眼看着寄柔喝药。
寄柔知道推诿不得,索性仰起脖子一口气灌了下去,因喝得急了,喉头发苦,一阵干呕,连泪花都涌出来了。
陆宗沅端坐着,脸上挂着一抹清淡的微笑。见她着实眼泪哗哗的了,才抚了抚她的背心,问道:“你不是有个蜜饯盒子,怎么不见了?”
那个蜜饯盒子是望儿收起来的。自那日望儿突然失踪后,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再也不提这个名字,因此寄柔只是摇摇头,勉强笑道:“良药苦口,习惯了就好了。”
陆宗沅欲言又止,手指在她脸颊上碰了碰,便起身走了。寄柔送他到院子里,因她近日莫名地又被禁足,不能出门,因此在那道垂花门下,就站住了,却见虞韶脚步匆匆地从外院走来,目光规规矩矩地落在陆宗沅身上,对他身边的寄柔视若无睹。虞韶说道:“偃武他们回来了。”
“哦?”陆宗沅眸中陡然光华四射,面带喜色道:“野利春和赵瑟呢?”
虞韶笑道:“也回来了。”
“好!”陆宗沅顿时精神一振,对赶来报喜的程崧吩咐道:“就在你府里开宴,我要替他们庆功。”
捷报一来,大家都喜气洋洋。燕京城里家家户户将提前预备好的彩帛缠在廊柱上,庆贺燕京解围。程府的花厅里,野利春与赵瑟拜见了陆宗沅,陆宗沅命人开席,流水价的菜肴送上来,赵瑟顾不上吃,唾沫星子横飞,大讲这一路波折,听得众人惊呼不已,连野利春也忍不住操着一口不太纯熟的汉话加了进来,陆宗沅被他们吵的频频皱眉,捏了捏额角,笑道:“照这么说,那个姓薛的少年,很是了得了?”
野利春与赵瑟异口同声道:“很是了得。”这一番出战,他们两个倒是摒弃前嫌,培养起了默契。
陆宗沅心有所动,举杯不语。赵瑟看陆宗沅的神情,分明是有些求才若渴的意思,便挠了挠头,为难地说道:“只可惜我和野利春技不如人,让他给跑了,不然定要将这个小子活捉回来献给王爷!”
“不必,他不要紧,你们无恙即可。”
赵瑟感激地一笑,因陆宗沅和气,各人又都是年轻人,也都不再拘束,酒过三巡之后,席上喧闹起来,陆宗沅擎着酒杯,只在旁边笑看他们斗嘴。忽听“啪”一声脆响,见程崧将杯子扔在地上,趔趄着起身,红了眼睛以配剑指着虞韶质问道:“虞韶,孙小二的娘方才抓着我哭哭啼啼,追问她儿子的下落,我却一个字也答不上来。你说,孙小二去哪里了?”
虞韶饮多了酒,雪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被程崧瞪了一晚上,早不在乎了,于是面无表情地答道:“他在江水里腿抽筋,淹死了。”
程崧气的手发抖,哐一声把配剑拍在案上,大骂道:“你是嫉恨我,嫉恨上次我顶替你迎战秦耘!哼,你一个黄口小儿,寸功未立,凭何小看我?”他意识不清,口齿也不伶俐了,又胡乱将偃武一指,“还有你!你又凭什么?一个叛军之将……”
虞韶冷笑一声,讥讽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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