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爷的斗争》第87章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压低嗓门道:“公子,是我。”
这是……沉鱼?
江之鲤起身拉开了门,只见廊下橙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量纤瘦的红衣侠士,乌发高束,腰间挂着两把扶桑刀,正是许久不见的沉鱼。
脸还是那张脸,但陆浅葱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你这副样子……”江之鲤有些讶然,顿了顿,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沉鱼腰间的扶桑刀上,沉声道:“这是他的佩剑。”
“是。”沉鱼飞快的垂下眼,盖住湿红布满血丝的眼睛,低声道:“火化,后事都安排好了。”
顿了顿,沉鱼咬了咬唇,半响才艰涩道:“公子,我是来向你辞别的。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陆浅葱站起身,静静的望着沉鱼,她是真的很感激他们兄妹为江之鲤做的一切,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却只能干巴巴的说上一句:“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沉鱼望了陆浅葱一眼,又飞快的调开视线,眼中似有深重的忧伤划过,平静道:“不吃了,我就走。”
敞开的门扉涌进一股寒风,冲淡了一室暖香,江之鲤顺手拿起一旁的外袍披在陆浅葱身上,这才回身问沉鱼:“想好去哪了?”
“姑且走一步算一步,走累了再停下来。这大千世界的风景,我得替他去看一看。”说罢,他抿了抿唇,抱拳道:“公子保重。”
江之鲤颌首:“保重。”
沉鱼深吸一口气,转身的瞬间抹了把眼角,然后红衣一闪,消失在客栈来往的人群中。
直到沉鱼走远了,陆浅葱若有所思的坐回案几旁,忽然开口道:“我总觉得沉鱼不太对劲。”说罢,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你曾说,沉鱼与落雁外形的最大不同之处,便是沉鱼的左眼眼角下有一颗极小的痣,可我方才看他时,他的眼角是没有痣的。”
江之鲤‘嗯’了一声,墨色的眼睛变得深沉起来,他搁下筷子,轻声道:“因为你看到的这个人并不是沉鱼,而是他的妹妹落雁。”
怎么会!陆浅葱和故渊皆是齐刷刷的瞪大眼,满眼不可置信:不是说落雁于剑门关一战中被大蛇所害了么?
似乎想到了什么,陆浅葱猛地抬头,嘴唇张合半响,颤声道:“难道,当时死去的……是沉鱼?”
江之鲤沉吟良久,道:“沉鱼是为了救落雁而死的。当他穿上与落雁一样的衣裳时,便是连大蛇也区分不开来。”
以前是沉鱼做落雁的影子,今后便是落雁替沉鱼而活,这就是生与死,光与影的交织的并蒂双生子。
☆、第74章 除魔四
今年蜀地的春天来得格外早,虽才刚过元宵,但满城冰雪已尽数消融,褪出簇新的绿意来,崇山峻岭,碧水映衬长天,孤帆远影携白鹭点过,如一副隽永的水墨画铺展在世人眼前。二月草长莺飞,天儿依旧泛着淡灰色,但已有几只色彩斑斓的纸鸢悬浮在空中,映衬着淡薄的白云沉沉浮浮。
临窗望去,总角的孩童执着压祟钱换来的糖葫芦,在街巷中嬉闹着穿梭,带起的疾风鼓动摊前的纸风车,汇成一片五彩的风海。一只虎头虎脑的麻雀飞过树梢和屋脊,扑楞着翅膀停在了广元客栈的窗棂上,正歪着脑袋瞅着厢房里静静相依的一对璧人。
陆浅葱青丝半绾,肩上披着一条天青色暗纹的坎肩,见到这只灵动的雀儿,她忍不住伸出一根细嫩的手指,似乎想要触摸它油光发亮的羽毛。谁知这小生灵非但不惧怕,反而凑上前一步,用尖利的喙去啄她的指尖。
一旁的江之鲤见了,眼疾手快的将她的手拉回来,顺势凑到唇畔一吻,勾唇笑道:“这小畜生,竟敢轻薄夫人。”
麻雀儿‘啾’了一声,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阳光投在江之鲤漆黑深邃的眸中,如同湖面泛起粼粼的波光,温柔缱绻。陆浅葱忍不住莞尔,倾身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亲吻,不带一丝情…欲。
吻毕,江之鲤的眸子更深邃了些,他意犹未尽的舔舔唇,又半蹲着身子,将耳朵凑在陆浅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听了听,叹道:“小东西要什么时候才出生。”
陆浅葱伸手抚了抚江之鲤的发顶,声音轻柔似水:“怀胎十月,少不得要等到八月入秋了。”
“这么久。”江之鲤轻轻皱眉,似是很惋惜,又似是焦急,道:“你太瘦了,得多吃些东西,将身体养好早日生产。”
陆浅葱笑道:“身子养得再好也得讲究个‘瓜熟蒂落’,你以为是下蛋呢,一夜就能成?”
“我等不及了。”江之鲤微微挑着嘴角,起身吻了吻她的唇,又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陆浅葱的脸顿时就红了,她恼羞的瞥了江之鲤一眼,低下头不说话,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养伤的这些时候,江之鲤不是没有过生理需求,只是他相当能忍,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折腾陆浅葱。有时陆浅葱半夜迷迷糊糊的醒来,会看到江之鲤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看,身形僵硬,似乎是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去碰她。
陆浅葱实在是觉得江叔叔有些可怜,提出要分房睡,但不用多想,提议自然是被否决了。
用江之鲤的话来说:“不能碰夫人,难道连看也不许我看么。”
陆浅葱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抬头望天。
日子平静的过着,陆浅葱托人卖掉了乌山镇的酒肆,从此定居在蜀川,打算买座小院儿把孩子生下来,将来依旧以买酒为生。
阳春三月,春风和煦,陆浅葱的身子调养得差不多了,可以适当的出门散散心,江之鲤便时常牵着她出门逛逛,给她介绍蜀地的风土人情。
这日黄昏,风有些大,广元街道上人烟寥寥,小贩们早早的收了摊。陆浅葱和江之鲤并肩走在空旷的石板路上,忽见十丈开外的街角处站着一个人。
一个极其熟悉的人。
这人中等身量,穿着暗青色的武袍,身后映着巍峨的山峦和烟波浩渺的江面,更显此人孤寂。尽管他将箬笠压得十分的低,陆浅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是不知——自安庆府一别后就消失不见的内贼,不知。
陆浅葱的第一反应就是紧张,她抬眼瞥向江之鲤,江之鲤显然也看见了不知,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墨色的眼睛却是危险的眯起,悄悄握紧了陆浅葱的手。
仅是一瞬的停顿,江之鲤便若无其事的朝不知走过去。
“江郎!”陆浅葱担忧的叫住他。
江之鲤面色不改,眼神中带着狷狂,轻声道:“莫怕,十个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话虽如此,但在安庆府时的不知实在是给陆浅葱留下了太重的阴影,被信赖的人背叛,走投无路的绝望,这种伤不是短时间就能治愈的。她依旧不放心,神色凝重的跟在江之鲤身后,这十丈远的距离,她却感觉像是走了一辈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
与不知相隔七步远的时候,江之鲤站定了。这是个安全距离,进可攻退可守,他不怕不知发难。双方沉默了许久,暮春的风徐徐吹过,夕阳沉下山头,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融入静谧曲折的深巷之中。
半响,不知率先开口。从陆浅葱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箬笠下,他铁青色的刚硬下巴微微抖动。
“大蛇孑然一身,比不过你有亲人牵挂。你能胜,在我意料之中。”不知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并没有他以往常有的洒脱笑意,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一丝苍凉和肃杀,或许,这就是他褪去伪装后的真实模样。他说:“大蛇大限将至,他为庆王打拼了半辈子,做尽了天下的坏事,到头来也不过像是一条死狗般,说舍弃就被舍弃。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与其孤零零的病死在某个荒草丛生的角落,倒不如干脆些,选择死在你的手里,也不算辱没了他半辈子搏来的名声。”
江之鲤冷声道:“你冒着被我杀的危险来此,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巷子中有一个卖杏花的姑娘哒哒哒的跑过,沾着晶莹水珠的杏花从她的竹篮中掉落,如冰雪揉成的粉白花瓣儿飘然坠地,染上了尘埃。风无声的穿过,陆浅葱看不到不知的神情,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似是经过深思熟虑般,他从怀中摸出两个药瓶。
“一瓶是你的,一瓶替我给姜素衣。”然后,他缓缓蹲下身,将那两个瓶子放在地上,压低声音说:“我欠大蛇的,今生已还清,欠你们的,来世再还……”仅此一句话,一个动作,却好像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一般。
陆浅葱微微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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