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负流年不负卿》第59章


直到死,他还是忘不了洛城花。“若有来世,让朕早点遇见她。”
像是做了一场梦,他醒来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唤自己:“吴忌吴忌,快起来,我爹要教你下棋。”
吴忌自幼父母双亡,隔壁叶家弈馆的老板是个好人,将他收在了门下。他喜欢下棋,喜欢那种无我的境界,在黑白的世界里可以抛弃一切杂念。除了,叶朵朵。
他被她训、被她念叨、被她埋怨却也甘之如饴,他受着叶家的眷顾,也想着等长大了就报答叶家。在他努力成长的时候,来了一位挑战者王易之,他和其他挑战者一样野心蓬勃自命不凡,但是他的和其他挑战者不一样,因为他下赢了师父。
吴忌对输赢看得倒是很淡,既然有赌局那就要做好输掉赌注的心理准备,即使王易之赢了又怎样呢?他迟早也可以再赢回来。但是当天夜里师父撒手人寰,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因为他和叶朵朵的生活不可能依靠下棋继续下去。
他以叶家关门弟子的身份守了三天三夜的灵堂,他感受到了叶朵朵心底最深处的恨意,无论他怎样开解,都是徒劳。这世上他和叶朵朵是唯一互相依靠的人,前两年他们还能靠继续生活,在师父去世后的第三年他终于决定了放弃棋艺,出东塘镇赚钱,如今看来叶朵朵是不可能和自己一同离开的,自己也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她以打败王易之为目标,至少会因此照顾好自己。
吴忌告别叶朵朵出镇的时候,叶朵朵含着眼泪帮他理好了行李,他觉得世间真是美好,生活再难还有彼此。到了长安,起初生意做得并不顺利,他什么也不懂只能从学徒做起。从码头抗麻袋到给大户人家跑腿,他给叶朵朵的信上从未提及过,只是攒着钱给她买最好看的衣裳寄过去。
后来他在一家弈馆里打杂,只是洗棋子打扫棋室的活儿,他做得一丝不苟,老板高兴的时候会教他下棋,吴忌从来不说自己曾经学过仍旧虚心地听着,时间久了,老板觉得他十分有天赋,要收他为徒,吴忌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下棋这条路他没有资本走下去。后来老板举家离开长安,便将弈馆教给他打理,理由竟然是只是懂棋不下棋的人才能经营好弈馆。吴忌听见这个理由的时候,只得苦笑,他多想心无旁骛地对弈下棋,却下不起,不过他最爱的黑白棋却有另一个人专心致志地去下,那便是叶朵朵,想到这里他又很欣慰,于是他将自己的身份定位在一个商人上,弈馆的生意比老板在的时候还要好,后来老板去了信给吴忌,说自己的生意忙不过来,愿意将弈馆低价盘给他,他用这些年的积蓄又借了一些,终于成了这间弈馆的主人。随着他的不断努力,弈馆越做越大,并且还有分店,他可以给叶朵朵买更好的东西。
那一年他欢天喜地地接叶朵朵来看自己这些年来的经营,却和她发生了争执,叶朵朵觉得将弈馆当做酒店来经营是对棋艺的侮辱,他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只将心思放在了经营弈馆而不是棋艺上,比起当年师父的教导,他的确差了十万八千里。
那天夜里,他们俩气消了,就坐在长安城的护城河边,他劝她放弃报仇,如果真的想将棋艺发扬光大,可以来弈馆教课。
耳边只有河水流过的声音,一瞬间恍若两人还在东塘镇子,叶朵朵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她侧脸对他道:“吴忌,叶家人重诺,我已经立下报仇的誓言,绝不会食言,我被恨困在了东塘镇,没有办法将棋艺传播开去,但是你可以,若果你能做我没法做的事情,我会很高兴。” 
那是吴忌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他漂泊异乡这些年,只有叶朵朵是他奋斗下去的源泉,如今听见这番话,他觉得虽然很辛苦,但是值得了。
叶朵朵及笄那年他的弈馆在长安城内形成了最大的规模,他没有回去,却捎回了最漂亮的衣衫和首饰。
吴忌觉得自己可以给叶朵朵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他想着时间的水或许已经冲刷了她的恨吧,于是他回到了东塘镇。叶朵朵见他回来也十分的高兴,准备好多的菜,都是他喜欢吃的,他一边吃着一边忍着想哭的冲动。这些年他无论多累多受人白眼,也没有分毫委屈,只是师妹的这一桌子菜却让他心酸不已,菜的味道他已不记得了,只是那份心酸至今仍能想起。
吴忌提出亲事的时候有点紧张忐忑,叶朵朵明显被吓了一跳,她努力看着棋谱却久久也没有翻到下一页,吴忌也不催促,静静地坐在棋盘边。那灯花在黑暗中似乎能烧出声音来,叶朵朵终于开口道:“父亲的大仇一日不报,我一天不会出嫁的。”说完她抱歉地看了一眼吴忌,转身上了阁楼。
吴忌看着窗外斜角处的无名弈馆隐隐不安,什么样的恨能恨了七八年并且还要继续下去?
吴忌临走的前一天还与叶朵朵提了去长安弈馆教学子下棋的事情,意料之中的被拒绝。
过了一年,吴忌回来的时候听见了一些风言风语,有说叶朵朵乖张孤僻棋痴一个,有说叶朵朵与王易之肯定有旁的关系,有说叶朵朵到了婚嫁年纪还不出嫁不知道县老爷会给她指派一个什么样的郎君……吴忌想起这官媒一事倒是真的,如果随意将叶朵朵指给旁人真是欲哭无泪了,所以他提前与县老爷打了招呼,那县老爷也乐得成人之美,便为他们做了主。
谁知叶朵朵闭门不见,她隔着门对吴忌道:“我爹爹大仇未报,我不会出嫁的,官府的命令也不作数。”
吴忌爱她心切,想她这些年一人生活在镇子里,虽然自己时常托人送些东西来,但距离仍是太远,平常这些冷言冷语她恐怕没有少听见,却从来没有跟自己说一个字的委屈,更重要的是,但凡爱着一个人,见她活在恨里比自己恨着更难受更痛苦。原本吴忌并不打算将那师父临终前的信给她的,他一直希望自己与叶朵朵的成亲能是两厢情愿,如今这样他只想强人所难一次,于是他隔着门递了信。
叶家人重诺,这是叶朵朵开门后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不管是她为了实践父亲的诺言,还是真心愿意嫁给自己,吴忌都欢喜极了。
吴忌带来了最精致最昂贵的嫁衣和首饰,他请了长安城最好的丫鬟来为她盘头发。他用了整整九九八十一条乌篷船来迎亲,图了个长长久久的好兆头。接亲的那天早晨下着雨,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有些疼,脑海中想着昨夜做的梦。他竟然见着自己穿着龙袍,有一个穿着红衣的绝色女子站在竹筏上唱歌,然后找个女子爱上了他器重的将军,最后女子自杀于自己的面前……那女子的面容他醒来后也想不起,吴忌只当做自己太累了,心中却泛着不祥的感觉真是要命,明明是大喜的日子。
不多久他来到了叶家,却被告知前一夜新娘子并不在家,而是去了无名弈馆找王易之下棋,他知道那是她一年一度的寻仇,他毫不怨她,若她能下赢了他自然高兴,若她下不赢他可以带她离开这个困了她上半辈子的东塘镇他也高兴。他看见被丫鬟搀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烟雨长廊皆是陪衬,他真的很高兴。
叶朵朵在进了叶家门后,按照当地的风俗,嫁出东塘镇的女子,需要在出门前揭开红盖头。他接过递来的秤杆揭开了她的红盖头,那一刹那他愣了愣,梦中那女子的脸和眼前的叶朵朵的脸一模一样,他突然有种感动,原来他们的姻缘是前世就定好了的。
我赢了。这是叶朵朵在被揭开盖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将她揽入怀中,比她还要高兴的是,叶朵朵终于可以过一个正常的女子的生活了,这样多好。
喜船内红彤彤一片喜气急了,吴忌一边说着他前一夜的梦,并没有注意在不远处侧身面对自己的叶朵朵,出东塘镇的水域越来越湍急,船身轻轻一晃她便倒了下来,她的新娘吞金而亡。
吴忌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叶朵朵,才明白这并不是再续前缘,而是他与她本身就没有缘分,这一辈子仍旧是自己的一相情愿。他更明白的是,她不是因为恨困在了东塘镇,而是为了爱,而这样的爱在叶家人重诺里不得不让步。
吴忌在东塘镇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便是命令喜船原路返回,如果她愿意留在这里,他会成全她。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面对了王易之,记忆之中只有那天的漫天大雨,带走了他生活的希望。
后来他将长安城内的所有弈馆都盘了出去,带着很多很多的钱走遍了华夏,学棋也教人下棋,终于走不动了他便回到了长安城南山寺的脚下,盖了一座院落,偶尔教周围的顽童下下棋。
临死之际他见到了一个穿着黑白色长衫的术士对自己道:“吴师傅将棋艺发扬光大,有何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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