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似桐花》第80章


这样不吉祥的预言,天香要找他理论,我摇头,罢了,老人家老眼昏花,兴许只是看岔了,当不得真。
我将签纸放在了老庙祝的案台上,又拿出一片金叶子给他,人在江湖上活到这把年纪,总是不容易的。
许是见了金叶子,那庙祝终于掀开苍老又半耷拉着的眼皮睃了我一眼,似方才不测之言的后文一般,“姑娘心地好,莫忘初心,以后会有福报的。”
这就是江湖术士的常见之语,什么心地好啊,命相贵啊,会有后福啊。。。。。。哎,我堂堂崔相国家的小姐,何须后福,我崔蓬蓬的人生里,就无一‘苦’字。
老庙祝收了金叶子,天香搀我起身,那纸笺文被风一吹,就落到了我的裙边,我抬脚出了门,它便遗落在我的身后,与我错过了。
李绛在后山等我,那里的确有一片桃林,这盛夏的季节,哪里还有什么桃花,桃子倒是有不少。我与天香寻过去,李绛带着她家的家丁正在支火烤鱼,李绛出门从来不带丫鬟,我说人家家里的小姐出门都是一排好几个丫鬟,她怎么一个皇家小郡主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李绛摇头,“我们家没什么丫头,烧饭的都是宫里的厨子,哪里用得着丫头。”
我说,“那璃郡主的起居呢,谁来伺候?”
她笑,“有宫里的内侍,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有规制的,用不着咱们自己操心。”
宁王爷当年掌着检校卫,检校卫又分情报与暗杀两组,后来宁王爷将检校卫还给了现在的皇帝,据说当时还年轻的乾元帝让同样年轻的陆青羽担任了检校卫指挥使一职,陆青羽不负重托,替项帝邝元醇寻回失踪多年的皇后那氏,才使得殷项交好,和平十余年。
宁王爷去世后,宁王府由宁王独女李璃接掌,即便是宁王已经交还检校卫指挥权,但宁王府的情报之快还是风头无两。据说天下就没有宁王府不知道的事,即使是某些不值得惹人瞩目的琐事。
郡主李璃是当今圣上,也就是乾元帝的嫡亲堂姐,圣上想给璃郡主指一门婚事,但璃郡主没嫁成,反而没多久之后,就传言璃郡主疯了。
这样的传言太骇人,若不是认识李绛,我大概也是没缘分进宁王府一观的。
旧年冬天的时候,璃郡主进宫了一次,李绛约我去宁王府里头玩,我其实见李绛这么多回,从未踏入过宁王府一步。即使圣上没有说过要隔绝宁王府与外头接触,但宁王府门前终究是鞍马冷落,也没有什么贵人出没了。
宁王府很大,比相国府大得多,但里头人烟稀少,也没甚么仆妇,这点倒是与我崔府别无二致。
我同李绛说:“你们王府果真是皇家风范,不是寻常人家的院子可比的。”
李绛拿出了宫廷御用的酒水来招呼我,“蓬姐姐,看着,这是状元红、玫瑰露、莲花白、佛手香,三碗不过岗。”
我说:“三碗不过岗?宫里还有这样的酒水?”
当日隆冬,我在宁王府饮醉了酒,苏幕领我回去的时候,我俩还差点在家门口摔了一跤,那扫地的老头又偷懒了,连地上的冰块都没除干净。
今日李绛身后带着两个侍卫,但两个都油头粉面,不似舞刀弄枪的护卫,倒像是外头的小倌儿。这只能是宫里的内侍,我用眼神询问李绛,她摊手,又冲我眨眨眼。
我们都明白,她虽然是个小郡主,但很多事都不是由她做主的,她有品级,有俸禄,亦是食君之禄,需一样担君之忧。
两个内侍想来是做不惯粗活儿,生个火,半天点不燃,让他们去捉鱼,反倒弄得衣衫湿了一半,我看天香,“你去生火”,又同李绛道:“我们自己去捉鱼。”
见李绛刷了袖子要下水,我亦准备大展身手,其中一个内侍阻拦道:“郡主,您千金之躯,这粗鄙小事,还是不要亲自动手,那头有鱼,奴才替您买几尾鱼来烤了吃?”
我抬头看了那内侍一眼,生的倒是人模人样,说起话来还真遭人烦,他伸出一双白嫩的手,“郡主,实在不行,奴才替您抓,您说要哪条,奴才便替您抓哪一条。”
我皱皱眉,哼道:“你们刚刚没下去抓吗,那怎会弄到衣裳都湿了,难不成是见这溪水干净,特意在这里洗了一回衣裳?”
“吃吃”,李绛笑出声来,“无妨,你们在旁边站着,看本郡主给你们露一手。”
溪水潺潺,那头石头缝里就有两尾鱼,我与李绛一人站在一边石头上,一同扑过去,然后用篓子同时去舀,一人一条。
“啊!”李绛没站稳,掉进了水里。
我忙伸手去拉她,溪水淌过,我手一滑,她便与我分开来,落进了看似清浅溪水中的小漩涡里。
李绛被水冲走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满溢的桃香,我站在溪边的石头上呆了,那两个内侍惊声尖叫:“郡主落水啦,郡主落水啦!”
我不耐烦听这些,寻常人家难求,可我是寻常人家吗?我乃我朝堂堂相国大人家的千金崔蓬蓬是也。
我曾经问我爹,我为甚么不叫崔蓬莱,或者崔莲蓬?
我爹说:“蓬莱是人身后之地,你好端端活着,别想着往那处去。”至于崔莲蓬,我想了想,我爹可是相国大人,怎能叫自家千金莲蓬。
这是贫苦人家女儿的名字。我是崔蓬蓬。
魏先生嘴角扯了扯,眼皮斜着睃了我一眼,他嘴角扯了扯,想说几句,天香从那头跑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白瓷盏,魏先生瞧见,直道:“老夫才疏学浅,小姐根骨奇佳,老夫唯恐耽误了小姐的前程,望崔相国体谅。”
我低着头在一旁浅浅的笑,我爹回头看我一眼,又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天香捧着茶盏,“相爷喝茶。”
魏老头被天香手里的茶杯吓跑,当然也不能怪他,他年纪大了,自然是受不得惊吓的。我曾经挖了一窝蚂蚁带着土丢在他的茶杯里,还在杯口抹了点蜂蜜,魏老头眼神不好,端起杯子就往嘴边去,凑近了才看见成行的蚂蚁,打开杯子,更不得了,里头黑压压的一群。
第85章 父子
相思比梦还长。。。。。。
嫁娶真是太遥远的誓言,我与叶清臣过了好一段惬意的时光,在书房里,他捉我的手教我练字,天香与苏幕不在之时,他便将我抱在他的腿上,说些天长地久的情话。情到浓时,他便会吻上来,浑不理这书房是他教书育人的地方。
这一日,我坐在房里读司马相如的《上林赋》,正读到‘色授魂与,心愉于侧’一句,秀儿跑进来,“小姐,快,快走!”
我搁下书本,“怎么了?”
秀儿双眼通红,“小姐,走,来不及了,检校卫带人抄家来了,快走啊!”
抄家?
我瞪着秀儿,“说什么呢,我爹呢?”
秀儿快要哭出来,她抱起我妆台上的匣子,拉我的手,“快,后门,我们去后门,检校卫已经将前院围住了,我们。。。。。。”
我如今穿着淡青色的裙子,行止都随了叶清臣,我慢悠悠起身,道:“什么检校卫,谁敢来我相府放肆?”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一队腰间佩刀的殿前司穿过长廊到后院来了,秀儿将我一拽,“小姐,别看了,走啊!”
我从窗中望出去,似乎见到换了装扮的叶清臣,他穿着绯色绣金边的官袍,脚下一双嵌了玉石的官靴,我言语都开始不畅,“那。。。。。。那人是谁?”
秀儿拉着我穿过后院的小径花丛,我们躲在后院深处那杀过马的荒草园子里,一列齐齐整整的佩刀侍卫在后院里搜索,“搜,一个人,一个物件都不能放过。”
佩刀侍卫我不认识,但我认识他们后头的那个穿绯衣的人,为首的侍卫回头,“叶大人,府里的几个女眷都还没找到。”
荒园草深,我与秀儿躲在里头,长廊那头两个侍卫拉了一个妇人出来,吴姨娘穿着藕荷色的衣衫,头上还戴了一枝芙蓉花,那侍卫下手不轻,吴姨娘只盯着叶清臣,口中道:“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叶清臣侧了个身,“蓬蓬呢?”
吴姨娘抚平了衣衫上的褶皱,她语气很平静,“先生是金科状元,读的书多,想必是知道农夫与蛇的故事的,我崔府就是那农夫,先生为了攀高枝,转头就做了那害人的蛇?”
叶清臣并不理会吴姨娘的尖刻话语,他仍旧问:“蓬蓬在哪里?”
吴姨娘笑瞥了叶清臣一眼,眼神含着如水般浅显清晰的轻视,“叶大人说笑了,蓬蓬去了哪里,我这做姨娘的怎么知道,叶大人倒不如问问自己,蓬蓬去了哪里。”
下头的带刀侍卫看叶清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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