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嬿九记》第197章


这才真正开始平起平坐。
“娓娓道来是个好名字”话毕周公子定睛,“于姑娘说这洛城你说了算?周某不才,倒是想问问于姑娘在这洛城哪方哪面说了算,是商会?巡捕房公董局?还是景氏的内闱?亦是那百乐门里的富贵圈?”
于娓娓乌眸一动,却不去对上周公子一双火眼金睛。
她暗里的身份是主子派去景氏的间谍,明里是孤女委身百乐门,后被景氏怜惜所收。
就从前是百乐门舞女一事,路人皆知;可也是她狼面上一张羊皮,无人知晓。
所以周公子知道她从前的身份不足为奇。
但于娓娓没想到这个周公子竟言辞这般犀利,那她就不能故作惊慌,更不能为时过早的抛出她真实的身份。
她必须听到周公子提供给她有效的信息才行。
若是周氏以为她的老板就是施琅?
这样的念头一出便散,若果是这样的话,他何必兜这么大圈子,直接找到景家去不就行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位周公子不光是傅婉容的故人那么简单,其中定有什么差错,导致他不能正常进入傅氏的生活之中。
而这其中的故事应该只有傅婉容和他自己知道了罢。
“周公子既知道我是百乐门舞女出身,就应该也清楚我原先身处何处,景家待我不薄,少爷从前力挽狂澜想娶我为妻,可娓娓自知身份卑贱不想毁了景家这百年来的清誉,我留在少爷身边虽伺候笔墨,这阖府上下倒没有一个是为难我的,就连这金公馆的格格”
周公子呵呵道:“景家大公子和金公馆格格的桩桩艳事我早有耳闻,你因着容颜神态与之有几分相似,这大公子也格外宠爱你,我想若是以你来连接景府应该是再不错了,只是”
那男子目自在桌上玉盘珍馐席卷而过,又漫不经心的扫向面前的女子,于娓娓身后不远处正摆在一座铜镀金掐丝珐琅画钟,钟面镶着一块椭圆的水晶。
他在水晶里看见自己模糊的轮廓和鼻尖。
“只是姑娘所真正侍奉的并非景府之人罢?”
那模糊的轮廓和鼻尖突然在于娓娓的乌黑的瞳仁中放大。
这是一个五官线条分明,却有着顾狼之相的男子。
看来她所猜不假,这位周公子应该不是想跟景家结盟。
那么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此时那座钟大摆一打,走针似得走了几个回合,周公子瞥了眼。
慢慢道:“洛城三大世家结盟,这些年也是如鱼得水,又因这里一分为二,一半是法租界,一半水和公董局休戚相关的社会名流,自然是不受外边儿战事波及,这有钱的人只怕花多少钱都进不来这一方世外桃源”
洛城不比宛平城小,相反幅员辽阔,东边面临黄浦江,靠水吃水,又有法租界推动出口生意,码头商运是应接不暇,自是一片富庶之乡。
于娓娓当他是眼红。
“这洛城的确是个好地方,只是如公子所言,这城中商业自是有各几大世家把持,我家主人所图和公子不谋而合!只是前段时间您也听说了,顾家倾覆,只在一瞬之间,可见这世家手腕毒辣”
“谋藏于心,事见于迹。心与迹同者败,心与迹异者胜。顾家之亡,天经地义”周公子拈了一块芸豆糕却不食,好像腻白的花纹上是神秘的格局,“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洛城这几大世家不痴不傻,一个女儿换一座洛城的半壁江山,要谁来看都是一笔亏钱的买卖。”
于娓娓媚眼如丝,此时她心知肚明,却有心诈一诈。
“既如此,以公子和傅氏小姐的交情,入住洛城定是易如反掌。为何识破了我这场鼓戏之局却偏偏还要只身赴约?”
室外中庭的鼓戏正是高潮迭起,不知唱的哪一出戏,只听曲和着紧凑的唱腔,伴着紧锣密鼓,倒像是一场铺陈与冲突的角逐。
周公子没正面去回答于娓娓的问题,他状似听了会儿鼓戏。
“你应是知道前些日子晏家米行被砸了场子,可奇怪的是没有知道这是何人所为”他看于娓娓略有迟疑,“只要你再照模照样的再去砸一次你家主人想入驻宛平城之心,不日便可实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涸辙(9)
雨过天清,杲杲日出。
新妆的女子打开窗,沥沥雨珠落了一夜,万顷琉璃瓦焕然一新。
本是愉悦好心情,骤然看眼前碧野盈翠,想起月前钟鼓楼那周公子的话来。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若是我有心斥弄你家主子,我何必大费周章来这钟鼓楼与你接头?只需告诉景家你的真实身份,就算景施琅信任于你,那景家的大太太绝不会容你以后别说你在景家所求正妻之位,就是迈进景家的门槛都绝无可能。此言皆是因为我们所谋之事,若我们合力自是相得益彰,我想这对你的主人来说应该也是大好的机会,与顾氏对杀之中洛城世家虽然大获全胜,但现在也是其复精养元的初期,此时不采取行动还有等到景家恢复元气?’
正妻之位
她明明跟这位周公子说她于氏心甘情愿的在景氏书院伺候笔墨。
难道她的渴求已经完完全全的暴露?
于娓娓失神想着,以至于大珍来推了她两下方才回过神来。
“于姑娘这是怎么了?爷要出门了,小珍去了后厨,你快与我来衣轩伺候少爷更衣。”
她如梦初醒呀道:“这才什么时候爷就出门?昨儿夜里三更半夜才回呢,我看最近商贸里是一个不比一个省心了,爷才大病初愈,就这样劳苦劳心的,要是再累坏了可怎么好?”
一边说着朝衣轩去,一边跟大珍套着话。
大珍没防备道:“于姑娘说的是,爷昨夜里回来是我值班,我知他沐浴之后也是凌晨了,这时候起来没睡一会儿!说来也不是商贸的事,却也有关联是晏家米行出事了!表小姐才来了电话!唉我们做下人的操心这些做什么,还是于姑娘你得多说说爷了!”
于娓娓笑着,睡意未醒,脸上五官却还卷着一团惺松,一双眸子却敛着精光。
晏家米行出事了
东窗事发。
应是
她不敢想下去,缘是周公子要她做的悄无声息,若是此时漏了破绽被施琅察觉。
于娓娓随大珍做了事情回到东厢百无聊赖,又避嫌着不能去那晏家米行查看,这又倚着窗边的小案上发呆。
天青如玉。
她眺望无垠深空,心中的忧与念像断了线的华羽凤鸢,朝那万里湛云扶摇而上。
飞向这同一穹顶的另一端
“这位先生,我们晏家米行近来诡事缠身,不是做生意的时候,还请您移步到其他米行。”
傅婉容言简意赅,似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并不看坐在四方桌旁的人,朝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婉容”晏九九有些担忧,“周先生”
一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婉容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最信任的助手,面前坐的这位白衣公子她也有所耳闻。
还记得婉容刚来洛城不久,曾收到一封书信,令其读之潸然。
把酒诉衷肠,转折起伏,听者亦戚凄心动。
可婉容和这位先生从前却比故友更加亲昵。
而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导致两人十余载未能相见,婉容痛心疾首,曾患翳病长达数年,期间经过畏光、不可视物到如今的完全康复。
婉容却再也不想见到他。
大抵是失望之极罢。
傅婉容看那男子不声不响,突然想到她寻他久到自己的心都荒了,可他明明就在宛平城,明明就在宛平城暗暗看着她痴痴傻傻、不顾一切的去找他!
她为了他
哭瞎了眼睛!
忤逆了父亲!
他今天就坐在这里,一句‘婉容,我也有我的苦衷’便完了!
傅婉容不是不甘心,她心中就像一棵多年来缺少肥土养护的橘树,长成了淮水边儿皮薄肉糙、苦涩酸牙的苦枳。
愈想愈难以释怀,她捧着颤抖的心,那苦枳在心里簌簌的落下来,砸在五脏六腑上,她觉得喉咙涌上一抹艰涩,牙齿打颤,说出来的话都裹着啮檗吞针似得。
“周靖海!你到底走不走?我说了这里没有你的生意可做,你涎皮赖脸的在这里做什么?”
“婉容,你知我不是来做生意的”周靖海静静坐在晏九九旁边道。
“你”
“怎么回事?”
见来者是景施琅,晏九九喜出望外,她夹在中间不知如何调解。
“表哥你来了?这位是婉容的”
故友两个字没说出口,晏九九眼睛在傅、周二人之间划了一条直线,景施琅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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