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夫人》第94章


到年底更是喜事一桩接着一桩,十月里先是薛谅娶亲,过了半月珍娘出嫁,华维钧和黄正初则都把婚期定在了十一月。
苏阮打发丽娘给华维钧送了一份贺礼,跟付彦之嘀咕:“要是太华公主的婚礼也能只送份礼去,人不到场,就好了。”
“你不是说圣上命太子诸王都去观礼吗?”
“是啊,就因为这个,不好偷懒。”苏阮懒洋洋歪着,“可是天寒地冻的,我真不愿出门。”
“那就去露个脸,早些回来便是。”付彦之目光落在她腹部,“晚了几天了?”
苏阮失笑:“你早上才问过我一次,只晚了七日。”
边上朱蕾喜滋滋道:“可是夫人月事至多晚三日,从没有晚这么多的时候!”
付彦之附和:“就是,还是小心些好。到时真有喜讯,也没人会挑咱们的礼。”
那也得是“真有喜讯”啊!苏阮就怕没两天月事来了,空欢喜一场,因此始终不敢多想。
她和付彦之成亲也有整一年了,虽然没人催问他们,她心里却总是忐忑,怕自己真的不能生育,如今陡现希望,苏阮总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五日后,把刚吃下去的早饭吐了个一干二净,苏阮才心中略定——这应当……是有了吧?
第83章 上元 。。。
苏阮确实是有了。
最先知道消息的苏、薛两家亲人都喜出望外; 他们夫妻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如今终于要迎来第一个孩子,自是重视非常。
于是苏阮整个冬天都留在府中; 安心养胎; 付彦之也尽量早早结束公事; 回家陪着她。
“近来有个百戏团颇为出名,听说是从西域来的,会耍的花样更多,上元节灯会那日,要在西市里好好演一场; 我在那边的德庆楼订了雅室; 到时咱们居高临下; 既能赏灯; 也能观戏。”
苏阮这些日子在家中闷得够呛,一听这话,顿时欢喜起来,“好啊; 我们早点出门; 顺便逛逛西市。”
付彦之笑着点头:“听你的。”
因为怀孕时日尚短,今年除夕驱傩; 他们没能去看; 也没随圣驾前往绣岭温泉山庄,苏阮确实憋得狠了,这会儿便格外有兴致; 盘算了半日要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还感叹说:“等肚子大起来,什么好看衣裳,穿上也显不出好看了。”
“怎么会?”付彦之拉住她的手,笑道,“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苏阮用另一只手摸摸脸,“你就哄我吧,我揽镜自照都觉得近日憔悴许多。”
她前一阵孕吐颇为严重,夜里睡得也不好,所以怀孕三个多月,不但没胖,反而瘦了许多,脸颊都没肉了。
付彦之非常心疼,只恨不能替她,就说:“都怪这孩子不省心,定是个小子,等生出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他!”
苏阮被他逗笑:“这可是你说的,到时我就等着看。”
夫妻两个谈了一会儿怎么“教训”还没出世的孩子,就到了晚饭时间,苏阮这两日稍有好转,饭吃得倒挺香,付彦之看她吃得不少,吃完饭就和她披上狐裘,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林思裕最近顺风顺水,都没使手段害人吗?”苏阮问。
去年林思裕主持漕运疏通有功,年底圣上擢升其任中书令兼户部尚书,加光禄大夫——官职还在其次,他重拾圣眷,这大半年没什么建树的娄云庆自然要退避其锋,所以近来林思裕的气焰格外高涨。
“倒没害人,但有祸国之嫌。”提起林思裕,付彦之眉头不自觉皱紧,“他向圣上建言,从今往后,应杜绝点文臣为将之例,说文臣怯战,不如蕃将寒族,并请辞他自己遥领的河东节度使之位,推举副使史朝恩接任。史朝恩便是蕃将。”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我记得娄相也有胡人血统吧?”
“那不一样,娄姓是鲜卑后裔,自魏孝文帝中兴汉化时起,就代代与汉人通婚,到如今已与汉人无异。娄相也是文官出身,所以他以战功入朝为相,文臣中并无反对之声。”
苏阮明白了,“林思裕是想釜底抽薪,避免再有娄相一般的能臣入朝与他争权。”
付彦之点头:“不错。”
“圣上采纳他的建言了?”
“圣上没明确表态,但已准了林相之请。”付彦之说着叹了口气,“若娄相跟着请辞朔方节度使,恐怕就……”
苏阮看他颇为忧虑,好像不只是为林思裕专权,就问:“你还有别的担心?”
“嗯。史朝恩原是突厥人,宋公在时,曾说此人生有异相,不宜委以重任,而河东本就多蕃将蕃兵,将河东交给他,却无人牵制,让他经营个几年……”
苏阮轻声接道:“就都变成他的私兵部曲了。”
付彦之微微颔首,扶着苏阮的手继续缓行,苏阮略一思索,说:“那就不让他有时间经营,过个一年两年,就调换到别处,不行么?”
“经常调换,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亦非好事。”付彦之说完,见苏阮露出苦恼之色,忙笑道,“这也只是我自己瞎琢磨罢了,圣上对蕃将不会毫无防备,总会想办法牵制一二。而且史朝恩对林相颇惧服……”
“但这不是他一人之事,若成定例,北庭、河西、朔方、范阳、平卢、陇右……这些地方常有战事,兵强马壮,距离京都又都不远,一旦哪个有异心……”京城危矣!
苏阮瞬间十指冰凉,付彦之觉察到,赶紧握紧了她手,玩笑道:“夫人真乃女中丈夫,我不过随便说了几句,你便举一反三、思虑深远,我自愧不如。”
苏阮一腔惊恐都被他打散,抽出手来便拍了付彦之一记,“都是你起的头,还笑!”
“是是是,是为夫之错。”付彦之笑着拱拱手,“还请夫人念我初犯,饶恕一回。”
苏阮哼一声,伸出手去,付彦之赶忙扶住,带着她往回走,正经说道:“不过事情倒也不至于那么坏,并非人人都同史朝恩一样狼子野心。”
“既然他野心这么明显,圣上为何还要用他?”
“有林相作保。而且,此人虽然看着就不安分,却并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叛逆事迹。”
“如今国运昌隆,还不敢吧?话说回来,只要京畿防卫严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付彦之面上点头称是,心中忧虑却没散去——苏阮这句话恰恰说在点上,自府兵制废弛以来,国中军事,早从内重外轻转变为外重内轻——边备因为兵事不断,日趋精良,京畿腹地却承平日久,军容不整。
有朝一日,叛逆起兵,挥师反攻,结果如何,实难预料。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苏阮如今怀着身孕,本就睡眠不好,更不宜多思多虑。
付彦之转而说起薛谅的事——他去年考了一科进士科,没有考中,后来又考了明经和吏部试,苏耀学已帮他选了一任县尉,过完上元节就要离京赴任。
“……突然长大了似的,自己跑来同我说,他离京后,家中只剩三郎,顶不得事,恐怕要辛苦我们多侍奉父母,说得好像他原来在家顶过什么用处似的!”
苏阮笑起来:“懂事了就好,凡事多想想父母兄弟,就不会冲动任性。对了,上元节咱们索性回那边吃晚饭吧,吃过饭去西市也顺路。”
付彦之也有这个意思,便点点头:“那我打发人去同母亲禀报一声。”
“等二郎离京,也该考虑三郎的婚事了……”
两夫妻说着家常回房,早早睡下,到上元节这日,便登车去光福坊薛家过节。
薛谅与妻子郑氏新婚不久,郑氏脸上还带着新嫁娘的腼腆,不声不响地陪着卢氏、苏阮,安静听她们说话。
苏阮等她出去安排席位,悄悄问卢氏这对小夫妻相处得怎么样。
“我冷眼瞧着,是还不错。二郎觉着筠娘年纪小,很让着她呢。”
苏阮笑道:“可见二郎是长大懂事了,以后阿姑就等着享儿孙福吧。”
卢氏很高兴,连声说好,一家人欢欢喜喜吃过晚饭,苏阮便和付彦之一起登车往西市去。
本来他们想邀着薛谅夫妇和薛谙同去,薛谅却说:“嫂嫂身子不方便,还是早些过去为好,我们过会儿再去找你们。”
灯会本就人多拥挤,西市那边又有百戏杂耍,肯定摩肩接踵,他们早些过去,车还能行到德庆楼门外,晚了恐怕不行,付彦之就和苏阮先出发了。
即算如此,等他们到德庆楼附近时,街面上也已人潮汹涌,不过他们车驾华丽,前后又有健仆簇拥,人流见到他们一行,都自行让出路来,车驾还是顺利行到了德庆楼门口。
夫妻两个下车上楼,到雅室坐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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