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公子戏红妆》第98章


云梦却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她呆呆地望着前面,仿佛连景芊走进来也不知。
景芊看了云梦一眼,沉默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为了云梦,还是为了她自己。
“你以为子规愿意看到你这样么?”景芊终于是说了出来,说出了子规这两个对她和云梦都意义重大的字。
云梦听到子规的名字,愣了愣,喃喃道:“子规、子规……”她转过头,看着满眼涌着眼泪的景芊,眨眨眼道:“你来了,你怎么哭了?”
“云梦!你以为子规愿意看到你这样?子规的仇还没报,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不甘心啊……”景芊说道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云梦呆愣半晌,不由笑了笑,也不知在笑自己傻还是在笑子规傻,“我明白,他还要报仇,他还有心愿未了,我知道,我会帮他完成的。”
景芊不住地抽泣着,云梦看着她安慰道:“吓到你了,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就垮掉的,我还要为子规报仇,还要了却他未了的心愿不是?我……我这样,只是在休息,我总觉得,心里像是缺了什么,空落落的,过几日就好了,真的,你不用担心。”说罢,她还对景芊笑了笑。
景芊呆呆地看着她,拿了手帕擦了擦泪水,云梦终于肯说话了……
“这么些日子,我也大抵想通了许多,这才来你屋里看看。”景芊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子规临别时,就曾说过,生离死别苦,何解,唯有将置之世外,看破尘世间的纷扰,得以六根清净。但是,他唯有两样放不下,一个是对固尔玛珲的仇怨,一个就是云梦你。他说他生来就是一副柔软心肠,即使看得破,终究还是放不下,他历经生死离别,所有的亲人,一个个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他彷徨过,绝望过,甚至想要下去陪他们,但是,你的出现,将他从深不见底的泥淖里拉了出来。
而他如此,我也如此,即使娘亲重病不治而亡,爹爹软弱无能,接连被一个个姨娘吹枕边风而糊涂过活,如今子规亦离我而去,但我还是放不下,究竟放不下什么,我也不知。
娘亲曾经重病昏厥,复清醒之时,就与我说过,人这一辈子,总要给自己留点儿念想,不管这个念想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也不至于临死时凄凄惨惨,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我想,我放不下的这个念想,或许就是娘亲,还有子规。但即使娘亲没了,子规也没了,他们却仍旧还是我的念想。我是个旧情难忘的人,一旦认定了什么,就很难改变,娘亲也是,娘亲把爹爹留作心里的念想,不论爹爹如何对待娘亲,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娘亲或许也恨过爹爹,但是,她终究还是爱过他的。
子规曾经教给我的,我原封不动地留给你,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究竟能不能看破这一切,洒脱地过活,但终究还是没办法。”
景芊说罢,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云梦,眼角瞥着信封,笑容温暖,“子规很久以前就曾与我说过,要我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嫁了,他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啊。”
景芊说罢,转身走到了木桌旁,将桌上的小点心拿到床边的小木凳上,又给云梦倒了一杯茶,便出了屋。
云梦着看着手中的信封,双手竟然有些颤抖,信封上子规一贯清秀如其人的字迹,“云梦,亲启”
她心里只觉得慎得慌,双手止不住地颤抖,手心冒出的冷汗黏糊糊的,仿佛滞在拆信封的双手与信封之间……
“云梦:
记得初识你时,一直都乖乖叫你姐姐的,但是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开始叫起你云梦来,我想景芊已经告诉你了。忽的记起小时候闲暇之时翻过的一本诗集,上面所说: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情深。当初看得不甚明白,如今想来当真是很有体会。
我自小就是个话很少的人,不论对谁,如今能在信上说这么多,实属不易。
我只希望你不要挂怀,对于我的事,以我的私心,我是永远都不想让你看到这封信的……但世事无常,我知道报仇对我来说,真的就如奔赴火场一般,但我宁愿被烧得丝毫不剩,也不愿这样苟活于人世,身为虞家的嫡长子,理当为祖父报仇;身为祖父最疼爱的孙儿,理应为他报仇!
我既钟情于你,却从未说出口,便是知道我从来也没有可能。你或许就连自己也不曾觉得,在你心里最深处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然而我却看得清,每次陈晏一出现,你就会方寸大乱,一直便是如此,尽管之后发生了劫花轿之事,你虽然失踪许久,却仍旧肯回来,住在他的府中。
即使你心里不愿承认,但是我能看得出,陈晏对你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你受不了陈晏对你的欺瞒,但这个欺瞒,始终是建立在为你着想的基础之上。也许,真正的在乎于心上的人,才会在意这一点小事。
我知道你们都有苦衷,但是好在你们能够在一起,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就这样擦肩而过,即使缘分使然,相互爱恋,但终究抵不过世间的纷扰。
不知不觉间,竟已然说了这么多,我知道我这样不顾他人只身去寻仇很让你气恼,但愿你能原谅我。
子规”
☆、第十四章 破镜重圆(1)
连日来的秋雨还未停歇,南方又是湿气重,云梦腿疾复发,找了多少个郎中都不见好,云梦又不肯回京城,陈晏无法,只得派人去京城向源生堂的老板讨要之前的方子。
此时距子规去世已有十日之久,固尔玛珲自那次被严重刺伤之后,就再也未出现过,也没有任何风声传出。陈晏和云梦在扬州租了一个清静的小院子,暂且先住下了,也不知陈晏是何打算,云梦不肯回京,他也没说什么,就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先让安陵韵把景芊送了回去。
而墨美和云宴来扬州则是为了找寻杰书、耿精忠以及费扬古,但偏偏就在子规死后的第二日,杰书就派人传话,说是他们已经在南下,究竟是何故要南下,具体是去哪里都没有说明,明显疑点重重。墨美和子规也不敢耽搁太久,便按着他信中所说,次日就离开了。
窗外又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云梦随身披了一件外衣走了出去,窗前的芭蕉树荫满中庭,听着雨打芭蕉,竟让她猛然间忆起少时学过的一句词,“闲愁几许,梦逐芭蕉雨。”
也不知为何,这会儿就突然间冒了出来,看着远山轻雾笼罩,朦朦胧胧似真似幻,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这是什么时候。
正发愣间,就听一个低沉却悦耳的男声从头顶处传来,“小心着凉了,腿疾都还没好呢。”接着只觉得身上一暖。
云梦转头看去,眼前的男子眸璨如星辰,面若冠玉,嘴角那一丝笑意,直达内心最深处,她微笑了,点头道:“嗯,这几日雨缠绵,就连那老药方也有些不管用了,腿疾时好时坏。”
陈晏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转身向屋里走去,“现在还是不舒服么?进屋我帮你揉一揉。”
云梦轻笑着点头,任由陈晏将她按在床上,而后轻轻地抬起她的腿,脱去鞋袜。
按理来讲,云梦也算是满人,从不兴裹小脚,因此云梦的脚不大也不小,陈晏一手握住,竟然刚刚好。小腿白皙紧致,再往上膝盖的地方,却是一条长长的很是狰狞的疤痕。
每次陈晏看到这条伤疤都要倒吸一口凉气,他让云梦靠着床头,而他则坐在床尾处,将手中握着云梦有些显胖的脚放到怀中,而后两手环握膝盖,开始揉按起来,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
云梦本就体寒,经常是手脚冰冷的,陈晏总是捂热了她的脚,而后,温热掌心贴到膝盖处,竟比平时解得半分不适。
她看着眼前这个认真揉按的男子,嘴角始终挂着笑,一直温暖到她的心里。
那日景芊所说的,她早就懂得,即使子规去了,在心里记着就好,人死不能复生,而陈晏……
是他欺她瞒她太多,她就以为那些都是在耍她,其实,从陈晏的角度来看,做这些事,本就是他分内之事,正如之前云宴和墨美所说,陈晏做这些,而不让她知道,完全就是为了保护她。
事关国家朝政,他不能说,而她,也不能知道。
或许是她强求了,她灵魂深处是一个现代人,是不能忍受爱人对自己的欺瞒,哪怕是多么危险的事。而且,自从看到宋延承和林静儿拥吻的那一幕,这些就在她的心底深深植根,她被欺骗过一次,就决不允许有第二次。
毕竟她现在所处的时代不同于之前,也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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