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_繁朵》第755章


到这儿他又吃了个亏:本来官员丁忧归乡,出孝之后的起复,一般来说是有个时间段的。简离邈原打算用这个时间段调养一下身体,方便长途跋涉。
谁知道帝都这边,肃泰帝不晓得内情,自觉既然跟简虚白合作愉快,简离邈也是正当壮年有才华有手段的人,很该让人家在丁忧之后立刻复职,既让家国朝堂多了个可用之材,又在重要合伙人面前刷了把好感。
是以掐着简离邈出孝的日期,提前就叫人准备好了圣旨赶去辽州——如此简离邈只能拖着才病愈的身体赶回帝都,这位是城阳王妃当锦绣堂嫡子养大的,虽然不姓端木,却染就一身膏粱中人的习气,衣食住行都精细惯了。
当年他们三房一家子从简氏老宅搬到辽州城的宅子里,宋宜笑以为临时落脚的地方不错了,他却觉得难以入目,便是个例子。
但接了肃泰帝掐着时间的圣旨后,为了赶时间,却不得不连番赶路。
如此一来,自然顾不上什么精细、什么讲究。
这么着,一路舟车劳顿到帝都,整个人都瘦得行销骨立,非但城阳王妃与简虚白夫妇大吃一惊,连几个相熟的同僚在数日后看到,都吓了一跳,连声宽慰他:“斯人已去,大人还是要保重自己才是!不然老国公九泉之下看到了,定然也会于心不忍的!”
——外人以为简离邈是作为孝子,在孝中哀痛过度的故。
这种好名声,燕国公府自然不会去澄清,然而简虚白到底委婉提醒肃泰帝,自己亲爹身体不怎么好,暂时无法太操劳。
肃泰帝虽然颇为遗憾,但康健这种事情也是没办法,最后只得将简离邈从原本礼部侍郎的位置上,调到一个比较清闲的衙门,只待他调养好了,再委以重任。
算算时间,简离邈丁忧之后起复,到现在也有一年多快两年了。
宋宜笑记得公爹最近的气色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脸上瞧着也有点肉,不复才回帝都时的憔悴消瘦。她还以为这些日子的调理,简离邈就要好起来了呢!
谁知毫无征兆的,今儿个说出事就出事了?
宋宜笑匆忙辞别聂皇后,赶回燕国公府时,正在当差的简虚白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与城阳王妃一块守在简离邈的榻前,两人脸色都不怎么轻松。
看到这种情况,宋宜笑心下暗惊,下意识的瞥向榻上——半垂的纱帐略遮了榻上情景,只隐约看出简离邈似在仰卧,这位二十年前极为出名的美男子,即使如今已经是做了祖父的年纪了,病容依然难掩风采。
只是那与中衣一色雪白的脸色,委实叫人望之心惊!
“爹怎么样?”宋宜笑环顾了下,没看到大夫,对城阳王妃福了福之后,小声问丈夫。
简虚白沉着脸说道:“旧疾复发,芸姑说要跟她师兄商议下,这会正在外面厢房里说话。”
芸姑的师兄就是一直跟着简离邈的医者。
当年锦绣堂得了季去病的传承,当然不可能每代就栽培一名医者,为了方便,往往会同时栽培男医与女医。
芸姑是这一代女医里的佼佼者,本来是跟着城阳王妃的,但当年简虚白在乌桓出了事,城阳王妃最信任她,又觉得简虚白那个年纪,更为细心的女医比较合适,就派了她出马。
这一代最出色的男医,即芸姑的师兄,却是从一开始就跟着简离邈的。
这师兄妹两个虽然实力仿佛,侧重却不同——毕竟之前的栽培方向也不一样——现在居然要凑到一起商议,看城阳王妃跟简虚白的样子,他们商议还不是一时半会了?
宋宜笑不由心头一沉,下意识的又看了眼榻上的公公。
她对这位公公还是很有好感的,发自肺腑的希望他能够长命百岁——只是,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可能?
这天整个燕国公府的气氛都非常压抑,很多接了消息的人特意上门来探望,但都被门子拦住了,理由是主人们现在都围在简离邈的病榻前,委实腾不出手、也没心思出来接待客人,只能心领了各府的好意。
燕国公府现在的地位比显嘉帝那会还要显赫还要有权势,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这一家子确实人丁不兴,女主人还刚刚怀孕,正需要照顾的时候,公公倒先倒下了——这会若还要再接待一拨拨的来客,也真的分身乏术了。
是以来人闻言都没什么气怒的,放下帖子跟礼物,也就告辞了。
这些事情自有底下人操办,暂时烦不着主人们。
而简离邈所居的忆水轩中,城阳王妃与简虚白夫妇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芸姑师兄妹的复命。
这个结果只能说差强人意:“老爷早年底子就不好,这辈子可以说也没安生的调养过几年,三年前那场大病大大伤了元气,之后才痊愈又经历了奔波,即使起复以来做的差使十分轻松,然而也只是对常人来说轻松,对老爷而言,却仍旧是吃不消了。”
师兄妹两个尽管是锦绣堂出身,此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建议简离邈致仕,“不当差的话,肯定要轻松些。”
然后也没什么花头,就是,“照以前一直吃的方子继续吃下去。”
城阳王妃与简虚白夫妇闻讯自然是失望的。
毕竟简离邈现在这个年纪,原本是在朝堂上最有作为的时期。
何况简虚白即使通过覆灭狄历这件事情,打破年纪与资历的限制,真正在朝堂上站稳了脚,却也还是需要亲爹的辅佐的。
如今简离邈却连清闲的差使都没办法做下去,等若是提前做起了老太爷——不但是政治上的损失;从感情上,简离邈探花出身,才华横溢,单论才气,简虚白多半是不如这个爹的,此刻将止步仕途,估计他自己心里也未必没有遗憾。
“人在就好。”室中沉默了一阵,芸姑师兄妹向来镇定,此刻都要露出些许惶恐了,到底城阳王妃开了口,环视了一圈,缓声道,“咱们这一家子,这些年来,也算是风风雨雨,经历丰富了。现在离邈虽然不适合继续做官了,但咱们家的门庭,横竖还有阿虚撑着,清世虽小,可小孩子长起来也是快的。善窈又才怀了身孕,若还是个男孩儿,过上十几二十年,就能给他父兄做帮手——又不是非得指着离邈出来撑门面。如今离邈乏着,难为你们还嫌他往后只能吃干饭吗?”
这话说得简虚白夫妇都有点哭笑不得,简虚白说道:“我倒是巴不得爹爹能够享清福呢!就怕爹爹年岁尚壮,觉得府里过于寂寞了些。”
“乐源不是已经要正式入学了吗?”城阳王妃立刻道,“还有茁儿跟轩儿那两个孩子,离邈致仕之后,倘若觉得无趣,正好给他们讲讲课。以他的水准,小孩子家的功课,也不需要怎么操心,随便讲一讲,也未必比外头请来的那些秀才举人之类的先生差。”
许是因为简清越的闺名是太皇太后取的,自从她晋升郡主,改了封号之后,城阳王妃也随着改了口,只喊她的新封号“乐源”。
倒是对于简清世,这孩子虽然在满周时就册了燕国公世子,但城阳王妃还是喊他的名字“清世”。
这种小节,简虚白夫妇当然是顺着城阳王妃的。
“我都要嫉妒乐源他们几个了。”宋宜笑轻笑着接话,“我幼时能进衡山王府的女学,已经非常感激,学东西丝毫不敢怠慢,生怕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谁知他们非但能得外祖母您指点,如今连爹爹也要去讲课——这样的待遇,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有?委实叫人羡慕。”
这话也不全算奉承长辈,城阳王妃不但有王妃的身份,而且是锦绣堂出来的最正统的名门淑女;简离邈又是照着名门子弟标准教出来的典型贵公子,还是探花。
古往今来比他们身份尊贵比他们来头大的人虽然有,却未必可能放下其他,专心指点稚龄孩童。
然而这两位眼下都是不问外事,专心在府里颐养,除了教诲孩子们,也没其他可操心的了。
简清越他们能有这样的师资条件,除非实在不受教,否则纵然没有燕国公府的扶持,将来的前途也注定超然众人之上。
“也要看个人资质,你这孩子,我瞧着不也是挺好的吗?”城阳王妃这话虽然是在夸奖宋宜笑,但也委婉透露出,这位年岁已长的王妃,其实看不上衡山王府的女学,她淡笑着说道,“当然,乐源他们瞧着就是懂事聪慧的孩子,一定会好好学的!”
话题转移到孩子们身上,气氛总算活泼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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