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残卷(红娘子)》第36章


闹,并不是因为这里的茶有多香,小吃做得多精致,而是这里还是一群斗蟋人的聚集地。
斗蟋,又名斗蛐蛐,是一项来自民间的逗趣游戏,始于秦汉,传至唐宋时期开始逐渐兴旺,而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原本的逗趣游戏也变了性质,演变成了正儿八经的赌博。待到明清时候赌斗蟋蟀之风攀至鼎盛,朝野之间上自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都对这项赌博活动产生了一种近乎狂热的迷恋,更有“万金之资付于一啄”之说。而清代蒲松龄先生的《促织》一文,可是道尽了其中的酸楚。
斗蟋的规则很简单,因为蟋蟀这种虫儿天生好斗,两只聚到一起便会有一番争斗。有了争斗,自然就会有胜负,而庄家开出赔率,众人下注之后便开场赌斗,待盆中的虫儿斗出胜负之后,该赔的赔,该吃的吃,然后再开下一场。这规则简单,一听之下便能明了,但当你精通之后却发现,在这小小的虫儿身上,还隐藏着莫大学问。
看一只蛐蛐是否厉害,胜算几何,最重要的就是相,相的是虫儿的凶性与战斗力。
首先便是看蛐蛐的外貌,有句话叫“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说的便是蛐蛐的体色,虫有青黄紫红黑白,且通体无杂色者,排名靠前者凶性越甚。
其次便是体态,通常来说头越大越好;头要大而圆硕,前额要突出,牙要阔而长,项要结实饱满;翅膀要宽阔,状若宝剑,并且紧贴身体,尾枪尖长细柔;四肢要粗壮而修长,白净有光泽。因为这样的虫儿战斗力才强。
如果一只蛐蛐具备以上两项条件,就可以说是一只好的蟋蟀,虽然比不上那些异种,但在寻常的赛场上的赢面也是很大的,这样的虫儿放到市面上至少也能卖五六十个银元。不过,单凭这些就想赢得一场比赛却远远不够,而另外一个决定性的因素便是——虫师。
虫师,在民间又称为虫把式,一般情况下,这些赌斗的蛐蛐都是经他们饲养调教,上场时由双方虫师手持簧草,微微拨动各自的虫儿,引它们斗在一起,从而分出胜负。这活计在外人看来简单得很,也容易忽视虫师的存在,但是真正精通此道的行家却知道,一个好的虫师才是左右一场赌斗的关键。
有句古话说得好,千军易得,良将难寻。因为只有虫师才真正了解自家虫儿的特性,倾听着虫儿的鸣叫,便能从中读懂它们的心情,簧草拨动之间向虫儿传达着自己的意图,或出击、或防守、或游斗、或对峙……虫儿在虫师的手中犹如战阵上的武将。而虫师,便是那坐镇后方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
一只好的蛐蛐和一个优秀的虫师结合到一起,那原本属于民间小儿的逗趣游戏,便真正成为了让人疯癫沉迷,倾家荡产的赌博……
听风楼能坐上翠竹巷的头把交椅,自然有它的门道,别的不说,单看这里养的十来位虫师,都是一等一的好把式,而且每个虫师的手中都有上十只好虫,这么华丽的阵容可不是普通商家能支持得了的。靠着这些个虫师和好虫,便能聚集大量的斗蟋赌徒,听风楼每天开那么几场斗蟋,光入场费就赚得盆满钵满,更不说其中的一些隐秘勾当,实在是暴利行业。
而在这些虫师之上还有那金牌虫师,只要是做这斗蟋行业的,每家都有这样的人物存在,这类虫师平日里是不出战的,好吃好喝地供着。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待每年入秋蛐蛐大量繁衍生息的时候,听风楼便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斗蟋大会,约战各省的行家,迎来各地的权贵。
这么隆重的场面便不是那些一般虫师能应付得了的,自然该那些金牌虫师出马了,而在这些虫师的背后都有那豪门巨贾支持,除了金钱方面的赌斗,还有私底下的利益瓜分。不过这其中的细节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刘海是听风楼的金牌虫师,从三年前斗蟋大会一举夺魁开始,就稳坐听风楼第一虫师的宝座,传闻他的祖上就是皇宫里的虫师,靠着祖传流传下来的控虫术,深得皇帝老儿的喜爱,不过到了他父亲那一辈地位却大不如前了。
辛亥革命后,清政府被推翻,他们这些宫廷艺人也只好流落民间,辗转几年之后,已入不惑之年的刘海虽然没有学得祖上全部真传,但在虫师之中也算得上佼佼者,于是借着斗蟋大会的机会,投入听风楼门下做起了老本行。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季,一年一度的斗蟋大会如约而来,蛐蛐鸣叫响遍整个翠竹巷,引得众赌徒心痒难耐。不过,今年的排场似乎要比往年大些,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听风楼门口搭起了一方齐腰擂台,这擂台十米见方,能容多人站立。在擂台的中央摆着一张黄花梨木的小圆桌,桌上放着一个墨玉斗盆,旁边整齐地码着斗蟋的一列器具,每一样都是做工精致,每一样都是价格不菲。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擂台边上竖着的一面大旗,上书“百战百胜”。
往年的斗蟋大会都是在听风楼中进行,每到这个时候只有那些巨贾权贵才有那一席之地,而寻常的百姓连听风楼的门都进不得,只能在外面专设的盘口,听些小道传闻,自己判断胜算几何之后才敢下手。今日却不知为哪般,看热闹的人越积越多,到了辰时三刻,擂台边已经挤得人山人海。只听得鸣锣三响,从听风楼里走出一位身着锦袍的富态中年人,常来此地的人必定认得,这人便是听风楼的大掌柜张三爷。
张三爷走到擂台前,先抱拳作了个四方揖,清了清喉咙说道:“诸位客官,小店常年受大家的光临和喜爱,才有现在的成就,在这里张某人先感谢大家的厚爱。今日是斗蟋大会的好日子,但本店店小,以往每年都不能把诸位迎进店内观赏盛况,实在有负众望。于是,今年斗蟋大会有了新规矩,所有赛事都在这擂台上比斗。”
张三爷话音刚落,台下立刻传来雷鸣般的掌声,斗蟋大会的盛况谁不想亲眼目睹?但往年能进入听风楼的都是有钱有势的权贵,这些平头老百姓仰断了脖子,只要能从窗户缝里听听斗蟋的鸣叫,这样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而今天不同了,终于能看上一眼,心中自然对张三爷感恩戴德。
站在台上享受了一番崇敬之后,张三爷这才很有气度地压了压手说道:“那么现在有请我们听风楼的金牌把式刘海。”
台下又是一番哄闹,这时候从后台走上一个黄脸汉子,手捧一个铜质斗蟋盒,满脸笑意地走到台前,朝台下众人挥手致意。张三爷退到那人身边小声说道:“刘海,这次的排场是少东家要捧你,所以专为你而办的,看到那面旗没,你可不能有什么差池,你堕了名头不要紧,要是削了少东家的脸面,哼哼……”
这话说得恩威并施,刘海连忙躬身道:“刘海多谢少东家和大掌柜的偏爱,请您放心,"西府霸王"这几天状态好得很,便是大公鸡也敢斗个胜负。”
张三爷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刘海的实力张三爷倒是清楚得很,刚入门那会儿,虽然位列金牌虫师,但也不能说必胜,直到两年前寻到一只奇虫,这虫儿生得好看,通体呈琥珀色,指天须,寿星头,利剑翅,柳叶身,四肢健硕,鸣声震天,好生威猛!这虫儿看起来就像一把铜锤,力大而性凶,于是刘海给它取名为“西府霸王”——取自李元霸的武器擂鼓瓮金锤。
这“西府霸王”说来也怪,一般蛐蛐的寿命只有百日,至于专门饲养的斗蟋勉强也能活个一年半载的,而这只奇虫居然足足活了两年,而且凶性依旧,实在神奇。而刘海就是靠着这只奇虫和自身精妙的控虫手法,在这两年里未尝一次败绩,有心人曾算过,他已经连胜了九十多场,当真算得上是百战百胜。
刘海这一路高歌猛进,不知为听风楼赚来多少利益,以至于少东家劳师动众地为了他一人,举行这么大的排场。
虫师就是这样,你赢了赌斗自然是名利双收,就连东家也要捧着你。而连番的胜利无形中把刘海推上了一个神坛——不败的神坛。在外人看来刘海是永远不败的,而这种情绪也深深地影响着刘海,令他不自觉地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日输了,结果会怎样……
【斗蟋】
一般来说斗蟋之前都要有一定的仪式,事先要把比斗的蟋蟀隔离一天,以防止作弊,接着称量每只蟋蟀的体重,要精确到几分几毫,然后体重对等的才能配对赌斗——这和后世的拳击比赛有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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